有過兩次頭部受創的慘痛經歷，府衙門子張二學乖了，這次他親自去城頭詳加查看，獲得了準確的消息，依然小心回話：

“白兵憲僅率標營來援，兵力約有五百左右，觀大纛，新任標營守備姓尤，具體為誰不得而知。”

艾萬年所部還是被白貽清留在神木，防備盤踞府谷的王嘉胤。

至于榆林兵備標營，兵力由二百擴充至五百，楚云估計，很有可能是白貽清臨時調用了一些州縣駐軍，比如客駐神木的米脂駐軍。

緊急征召青壯這種可能，則不太符合白貽清的用兵風格，流賊勢眾，欲解延安府城之圍，必以久操官軍出戰。

“傳本府令，命當值把總開城迎希量兄入城，本府于府衙前恭候大駕。”

府衙門子張二走后，張輦詢問眾人：“諸位，可知此新任尤守備為誰？”

首當其沖者，自然是艾穆，“據卑職所知，榆林兵備標營守備一職仍屬空缺，可能是最近任命的，故卑職不知此乃何人，不過，應該是府谷尤家的人。”

守備一職已屬中級軍官，尤其還是白貽清標營的守備，能繼任此缺者必大有來頭，不可能是無名之輩。

姓尤，還要有官軍背景，遍覽榆林鎮，甚至整個大明兩京一十三省，府谷尤家呼之欲出，不確定的惟有究竟是府谷尤家的哪個人。

晏子賓看向楚云，問道：“楚賢侄，汝乃府谷尤家的外甥，近日又往返于神木與鎮城，可知實情？”

楚云知道卻不能說，否則他將被貼上一個標簽“張夢鯨的人”，日后必無法立足于現陣營。

“卑職一直陪在白兵憲左右，直到分別時亦未聽白兵憲提及，標營守備之任用。”

張輦言道：“算了，諸位隨本府出衙迎駕吧。”

......

延安府衙正門前，張輦和晏子賓身著官服，艾穆和楚云皆著鐵甲，列隊迎駕。

楚云全部家丁與艾穆隨行家丁，列陣四人之后，分列兩陣，涇渭分明。

“老三，跟我說說你和大哥是怎么大破流賊的？”楚浪捅了捅身旁的楚濤，嘀咕道。

“二哥，回頭再說，此時不宜。”細心的楚濤朝前方努努嘴，示意白貽清已然出現在街角，轉瞬便至。

楚營陣列頓時安靜，與仍在竊竊私語的艾穆家丁，形成鮮明對比，明顯紀律性更強。

張輦笑意盈盈，邁著四平八穩的官步向前走了兩步，“希量兄，弟恭候多時矣，兄征途勞頓，弟于府衙為兄接風，酒席已備，請隨弟入衙。”

張輦一片盛情，二人又數月未見，一臉征塵的白貽清，下馬上前，握住張輦的手，沉聲道：

“張兄受苦了，自聞延安府城被圍，弟遠在神木心憂不已，有些事一言難盡啊。”

“希量兄，一肩擔著陜北防務，任重責大，弟都清楚，咱們入衙再行分說，請。”

白貽清點點頭，二人攜手入衙前，張輦吩咐艾穆：

“艾都司，本府著汝，務必妥善安置白兵憲標營，標營遠道而來急需休整，城防重任仍由汝部負責，切記不可大意，務必謹慎流賊故技重施，去而復返。”

“卑職得令。”艾穆出班領命。

他心里明白，張輦將府城防務交予他，是對他的信任，卻也無緣此接風宴，錯過了與白貽清交流感情的機會。

心里念著還有族兄這層關系在，早晚會有與白貽清親近的機會，艾穆迎上新任標營守備，拱手言道：

“在下延安府城都司，姓艾名穆，米脂人，敢問兄臺如何稱呼？”

單論軍銜，都司猶在守備之上，考慮到頂頭上司的差異，艾穆自降身價，平級論交。

尤世福聽過艾穆之名，知其亦是敢戰之將，不容輕視，連忙拱手回應：“標下尤世福，府谷人，見過艾都司。”

“哦，原來是二位尤總戎的族弟，失敬、失敬，不知尤守備此前在何處高就？”

“尤某本任三哥家丁把總。”

“尤三爺的家丁把總，非勇武之士不得任，尤守備，這段時間你我兄弟共守延安府城，還望戮力同心，多親多近。”

“尤某自當全力配合，誒，云兒，你為何在此？”尤世福故作驚訝，看著艾穆身旁的楚云。

云兒？叫的好親啊，他不會就是楚云的親娘舅吧？艾穆心里想著。

畢竟楚云崛起日短，艾穆不知其底，若非晏子賓之前提及楚云是府谷尤家的外甥，艾穆不可能有此猜測。

楚云朗聲回應：“回舅舅，我剛剛升任把總，正隨我家晏同知，協助張府尊守御府城，因戰事緊急，故未曾向您通報，望舅舅不要見怪。”

尤世福一臉嚴肅，嚴詞告誡：“哦，原來如此，那你可要奮勇殺賊，不能給我和你爹丟人，須知你若于陣前怯戰，連二爺和三爺也要臉上無光的！”

楚云訕訕一笑：“哪能呢？就是這條命不要了，也不能給二爺和三爺抹黑呀。”

雖說先前族兄艾詔與晏子賓、楚云有些許不快，然經張輦斡旋，那篇已經掀過，晏子賓和楚云沒有再揪著艾詔不放。

艾穆又有意結交楚云，遂為其美言：“尤守備多慮了，大破城外流賊者，正是令甥楚把總。”

......

府衙后院，正房偏廳，新換了一桌酒席。

張輦笑著介紹道：“希量兄，這位便是綏德州同知，實領米脂的晏同知。”

晏子賓當即起身，躬身參拜：“下官見過白兵憲，久慕白兵憲才名，今日有幸一見，實下官三生之幸也。”

面染征塵的白貽清，點點頭，說道：“前次論功行賞，委屈晏同知了，坐下說話吧，汝乃張兄之姻親，便不是外人，虛禮便免了，盡管兄弟相稱。”

回應了晏子賓，白貽清看向張輦，詢問道：“入城前，弟觀賊營，應是官軍不久前大破之，建此奇功者，可是張兄？”

他不相信，以延安府城之內的官軍兵力，張輦能大破城外流賊，然而不是張輦為之，又能是誰呢？

入府衙前，他看見了楚云，卻沒有想過會是楚云所為，畢竟楚云所部兵力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