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送還二圣,大宋必起波瀾,屆時百萬大軍壓境,迫他以長江為界,共建兄弟之國。”
秦檜意簡言賅,幾個呼吸間把話說完,然后站在那里不言不語,眉不抬眼不睜,靜待答案。
他知道,哪里有什么百萬大軍,蒙古勢力逐漸龐大,還有吐蕃,都不需要防范其做大嗎?
你能攻入中原,我們為什么不能?
而且,金軍日漸墮落,威勇漸漸變少,竟然開始風花雪月吟詩作對,簡直笑死。
只要兩家和好,大宋必然能養精蓄銳,因為千年漢人王朝什么沒經歷過?
往往一眼看穿本質。
金朝就不一樣了,國祚未必能有遼國長久,因為他起家至今未經漢化,不知道大勢起合成轉,道……人間至理耶!
完顏昌·達懶舉雙手贊成,如果劃江而治止干戈,不消十年,我大金苦練內功,屆時無需百萬大軍,只要二十萬,就能攻破臨安行在。
“皇帝,我覺得秦檜說的有道理,你把那倆貨送回去,趙構必然不可能讓出皇位,還不敢殺不能殺,只能軟禁,哈哈,那跟在我大金有什么區別?然后那兩位從我大金回去滿心以為能逃離苦海,沒想到自己的侄子自己的兄弟居然不放過自己,本來無心再獲權力,說不得就要鬧一鬧了,不管成功與否,我大金是得利者。”
沙盤外的歷史上土木堡事變之后,于謙干過類似的事兒,最后落得全家三百多口被斬盡殺絕,連馬夫和種地的佃戶都沒走脫一個。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兒,大宋朝堂上諸公,你別管他是主戰還是主和還是不戰不和,作為當代的人尖子,腦袋瓜絕對夠用。
他們是既得利益者,不可能把完顏構拉下馬,重新扶持趙佶趙桓,而且作為南宋開國皇帝,完顏構確實有能力,至少比親爹和親哥強,這倆能提拔岳飛韓世忠張俊劉光世,最后封王嗎?
完顏構繼續做大宋皇帝對大宋對朝堂諸公是有好處的,甚至對大宋子民是有好處的。
但是……
但是……
但是……
對趙佶趙桓沒好處呀,對善投機倒把想站到人臣巔峰,那些個不得志的小臣小吏沒好處呀。
別看大金還在禪讓皇位,對權力欲望和各種制度沒有大宋那么強烈和熟悉,但是這種事兒有點腦子就能想到。
于謙想不到嗎?
并非如此,他是真正出于公心,為了大明著想。
把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演繹到史書里,令人千古敬仰。
此時的大宋有這種人嗎?
大金重臣們心里想,“最好是有吧。”
宗澤就是一個,奈何快要老死了……
太可惜了!
宗爺爺如果知道他們這個想法,一準能笑哭了。
完顏晟·吳乞買想了好久,腦瓜子都快燒了,忽然嘆息,“堅城從來都是從內部被攻破,此話果然不假,漢人……傳承厲害呀。”
秦檜有一瞬間的驕傲,但隨即被悄悄隱藏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完顏晟·吳乞買言道,“我答應了,放他們回去,會之你也回去,但是有兩點,一,接受我大金門下中書平章事知樞密院事職務,二,金宋結盟,金為叔宋為侄。”
秦檜立馬跪倒在地,口中喊,“臣接旨。”
因為激動,身體都微微發抖。
頓開枷鎖走蛟龍……
什么門下中書平章事,什么知樞密院事,只要讓我渡過長江,我怎么說是我的事兒,最差不過撕毀協議你大金再打過來,可我回家了呀。
至于二圣回去后該怎么處置,不過多了倆太上皇而已,一年五千斤米足夠養活了……
完顏宗弼·兀術也同意這個策略,適時說道,“讓他們讓出東京城,大金要在那里建立南都,這是前提。”
秦檜滿口答應,至于宗澤同不同意,呵,大勢之下,容不得你一個老朽了。
事情就這么輕易的定下了,全程不到一個時辰,要不說縱橫家厲害,秦檜只憑一張嘴,竟然撬動如此天下局勢。
當下金朝派出特使,攜帶國書,騎快馬走汴梁與鄭州之間,毫不打擾洛陽鄭州交戰正熱的雙方,火速趕往臨安行在。
……
臨安行在。
宗澤派人送來大勝奏折,滿朝文武大喜過望。
完顏構表面上也很歡喜,封觀文殿學士通義大夫宗澤為允國公。
舉朝嘩然,大臣們心里都明白,宗澤死后至少也是一個郡王。
允文郡王……這個名字可還行?
文正!
是文臣的至高追求,死后葬進墓穴也能保尸體千年不腐。
一時間整個臨安風起云涌。
首先一點,這是不是官家釋放的一個信號,就讓主和的人看看,主戰要崛起了,你看,這是要封王了。
畢竟只是打死了倆金國大將而已。
這是所有人都要弄明白的事情。
臨安苗傅府邸。
門房來報,“大人,今天一天來了二十幾個人,都被我拒了。”
苗傅神思不屬,點點頭又揮揮手。
剛出門的門房又走了進了,“大人,劉將軍來了。”
苗傅趕緊起身,“快快有請,去正堂。”
一會兒功夫,苗傅與劉正彥在苗府正堂會晤。
“劉將軍入夜前來,不知有何指教?”
苗傅退去屬下,親自給劉正彥煮茶斟茶。
劉正彥也不喝茶,瞪著眼睛看苗傅,“苗將軍,你說官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苗傅當即笑了,“劉將軍說笑了,官家什么意思我哪知道。”
“可你是潛邸舊臣啊。”
苗傅淡淡的說,“劉將軍你不是嗎?”
“我不是,你和康履才是,官家有什么事兒從來沒有找我私下奏對。”
這句話似乎戳疼了苗傅,因為他入見官家的次數也在減少,禁中完全被康履把持。
接著劉正彥又提起王淵。
王淵作為樞密院主使,有行使兵權,但沒有領兵之權。
大家都是初到臨安,往日家產田產多數成了金軍馬腹食,包括官家過得都比較拮據。
王淵更是如此,因為逃的慌亂,幾乎是帶著家人凈身來到臨安。
堂堂宰輔,這不是鬧笑話嗎?
于是擅自調動劉正彥兵馬對百姓進行強取豪奪,臨安大亂時候,借機斂財,短短時間已經家資豐厚。
關鍵是被迫害的人都認劉正彥,而不認王淵。
這如何使得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