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析中也是第一次踏足這樣的戰(zhàn)場，但是，有些人天生就是將種，比如他。

沒有絲毫的恐懼心理，反而有些躍躍欲試，這是他在深宮里求也求不來的機會。

對他而言，就算不能帶兵參戰(zhàn)，遠觀也是一種機緣。

夜幕下，東京城東門火把如天上的繁星。

城下不足五里，金軍那邊的火把更多，因為他們?nèi)硕?，到處都是嘶吼聲，?zhàn)馬鳴叫聲，宛如靖康之難前的東京早市兒，遠在十幾里之外的萬歲山都能聽到。

“韓夫人，明天早上金軍會來攻營嗎？”

這是常識，攻城之前金軍不會留著萬歲山這邊跟著搗亂，一兩萬步兵營對金軍來說是摟草打兔子順手的事兒。

換做楊析中與梁氏為對方大帥，也會先拔了萬歲山。

……

一夜就這么過去了，第二天日上三竿金軍才出營，竟然擺開陣勢要攻城。

沒有攻城器械，全靠蟻附，因為宗澤做的很絕，除非金軍自己栽樹，不然東京城附近是沒有樹木的。

當然，你從河北用馬馱著樹木過來也成。

不過金軍也不懼，有的是舊遼民，連民夫都上去了。

宗澤藏在城墻里的火炮也不露面，因為精悍金軍并沒有靠近城墻。

所以這是漢人之間的廝殺，滾石、金汁、火油、弓箭，不計消耗的往城下傾倒。

金軍一直攻到正午時分，便鳴金收兵回家吃飯。

一個半時辰里，除了撂下一地尸體，城墻一次也沒攻上去。

張偽一身戰(zhàn)甲連點血跡硝煙都沒有，氣勢凜然找到宗澤，“帥爺，金軍氣勢不行啊，感覺像是霜打的茄子，蔫吧唧?！?

宗澤淡淡看他一眼，“是你帶如此大軍，你會只攻一面城墻嗎？”

東京城周長達五十里，東門就有十幾里，金軍直攻朝陽門和含輝門，這正常嗎？

張偽哼了一聲，“他們是怕王善從背后攻擊吧？”

宗澤：“如果是你，你會留著王善在身后覬覦屁股？”

宗澤的計策就是用王善做餌，這一次不可能再把城墻上的火炮搬下來了，但是金軍如果分兵去打王善，東京城就能尋找到戰(zhàn)機。

這不是癡心妄想，靖康時如果不是那個誰，東京城哪里是那么容易攻下來的。

不信你且看，舊遼民都死干凈了，東京城也沒事兒。

宗澤就有這樣的信心，他不是盲目的想要北伐。

此刻東京城里的士兵，與靖康之難當日城里的士兵不可同日而語。

一個是經(jīng)久戰(zhàn)陣的老兵，一個是久經(jīng)墮落的禁軍，一個是戰(zhàn)和不定，一個是萬眾一心堅決抵抗。

此后三天，金軍一直就是這樣的攻城節(jié)奏，東京城在張偽的領(lǐng)導(dǎo)下，可謂是悠哉悠哉的抵抗。

可是宗澤的臉色卻一天沉過一天，接連兩日夜不能寐，導(dǎo)致他在白天的城墻上都是一直打瞌睡。

張偽問，“帥爺，為何如此擔(dān)憂？”

宗澤言，“生靈涂炭矣，我之過?！?

金軍來之前堅壁清野是必須的，可是哪里是那么容易只留下土地的，東京城周遭還有很多物資和人員，因為這樣那樣原因而滯留。

這幾天金軍派出四方軍馬，到處掃蕩，收集輜重和人員，輜重立馬就能用上，百姓也能用上……去攻城吧。

宗澤心里明白，這是金軍在消耗大宋淮河以北的潛在抵抗力量，就算這一次沒有攻下東京城，來年春天春耕時刻再臨，如此一年兩攻，不消三年，淮河以北將再無抵擋金軍之能力，輜重和百姓潛力耗盡。

守江必守淮，守淮必守徐，真可謂金玉良言。

徐州丟了，淮河不穩(wěn)，淮河不穩(wěn)長江就不穩(wěn)。

現(xiàn)在東京城如果被攻下，金軍三天就能跑到淮河。

其實，如今兩軍都在尋找戰(zhàn)機，東京城不去找，只是慢性死亡罷了。

一開始，宗澤以為金軍耗不起，因為他們是異地，而且人太多了。

現(xiàn)在，宗澤發(fā)現(xiàn)自己也耗不起。

如此，兩軍正式陷入軟性對峙當中，哪家也不拼命，就這么耗著吧。

東京城不出來決戰(zhàn)，金軍就把東京城外周遭掘地三尺，變成灰茫茫一片荒蕪。

……

轉(zhuǎn)機忽然就出現(xiàn)了，陳謙直接送下來三百架床弩。

萬歲山只能這么稱呼仙人送下來的這些弩了。

弩箭有兩肩粗……這是攻城木吧？

攻城木往往由十幾個人扛起來，冒著箭矢飛石去撞擊城門，哪怕城門后面壘垛石塊，多撞幾千次也能把城門撞碎，露出里面的石塊，然后士兵上前搬抬。

東京城城門后面不單有石塊，石塊中間還有黏土糯米汁秸稈。

金軍照樣用攻城木撞擊，木無恙。

這就是攻城木。

仙人，你拿這玩意兒當箭射？

王善、梁氏、李大正，三個人圍著三百架床弩發(fā)愁，不遠處還有一個楊析中在暗中觀瞧。

“都說說吧，這玩意怎么用？”

王善一副可有可無的模樣，這些床弩，每一架若沒有二十幾個人，休想伺候動。

萬歲山有那么多人嗎？

最終還是要王善出人，按照一架需三十人伺候，三百架就是一萬人。

尼瑪，我王善總共才不到兩萬人好不好？

梁氏知道他在說什么，心里在想什么，直接否定，“不必考慮戰(zhàn)后，哪怕戰(zhàn)后被金軍燒了，我們也能用一次，現(xiàn)在就能用，關(guān)鍵是怎么用，能不能起到?jīng)Q定性作用?！?

所以，只用一次的話，就不需要那么多人了。

萬歲山完全可以用完就扔那，等金軍退走，再重新安裝。

或者萬歲山敗退，床弩被燒毀。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被金軍繳獲，然后用來攻擊東京城城墻。

梁氏一言立即把幾人思路打開了。

王善已經(jīng)要制定攻擊金軍策略了，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問梁氏，“你說金軍為什么不前來攻打萬歲山？是不是有什么依仗，我們貿(mào)然出手，會不會擾亂帥爺計劃呢？”

梁氏知道，這是一個將領(lǐng)臨下重大決策之前的問心，類似前走三后走四，即下決策之前，此行若成，該走哪三步棋，若不成，該走哪四步棋。

這個時候不需要打擾，看他決策就行。

反正此地以王善為首。

琢磨了半晌，王善忽然決斷道，“先測試床弩威力?！?

此刻的床弩是傻瓜式的，搬動機括就行。

經(jīng)測試，該床弩可射一千三百步還要多，也就是一千三百步威懾射程，超過一千五百步則無以為繼。

當然，剩余二百步也是人擋殺人馬擋殺馬，只因攻城木委實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