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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殺黑

門外夜色已深,無星無月。

凌玄從黑暗中走出,踏入燈火通明,晝夜不停的賭場。

二十四張方桌,每個桌子四周都圍滿了人。

他們興奮,他們喧鬧。

未知的結果和誘人的籌碼,驅使著他們手舞足蹈。

一輪過去,下注的人大多已顯得沒有生氣,失魂落魄,仿佛病入膏肓,馬上就要撒手人寰。

在賭場里,錢是賭徒的血。

人沒了血,還如何活著?

又怎會有生氣?

錢袋空空的賭徒下場,又圍上一批生氣勃勃的新賭徒。

他們會成為下一批沒有血的人,就像上一批一樣落魄離開,或圍在旁湊個熱鬧。

凌玄也圍了上去。

他沒有下注,只是站在邊上看著。

一輪,兩輪。

兩批人沒了血。

急匆匆想回血的人,又圍了上來,回血不成卻又被榨干。

凌玄在那一動不動,仿佛一顆扎根很深的大樹,人群的擁擠影響不了他絲毫。

夜越來越深,燭火熄滅又換上新的。

下注的人來來去去,換了一批又一批。

人少了些。

莊家臉上的興奮少了些,貪婪還在。

他掃視著桌上的賭徒,目光落在凌玄身上。

這個小道士從一開始就站在那里,一直沒動過。

賭徒有很多種,他都見過,卻看不出這個小道士是哪種賭徒。

這個小道士,根本不是賭徒!

那又如何?

這里的賭徒,又有誰生下來就是賭徒?

玩了第一把,就會想玩第二把。

莊家和顏悅色,道:“小道士,你站那里那么久,要不要來玩一把?”

凌玄看見了貪婪,笑道:“好?!?

莊家再次興奮起來,催促著沒血的賭徒讓開。

他只需略微出手,就能達到新人的極限。

凌玄來到桌前,手里捏著鼓鼓當當的錢囊。

莊家眼饞,催促道:“小道士,你下哪里?買定離手。”

凌玄把錢囊放在“大”,道:“二十萬兩,大!”

這句話說完,空氣就像凝固一樣,他這張賭桌的莊家、賭徒,全部陷入死寂般的沉默,與周圍其他賭桌的喧鬧,形成非常鮮明的對比,仿佛兩個世界。

二十萬兩白銀。

何其龐大的數字。

這個賭場一天的流水,都沒有二十萬兩。

莊家覺著口干舌燥,他盯著凌玄,道:“小道士,這玩笑開不得,二十萬兩壓下去,可不能反悔?!?

凌玄笑著道:“不會反悔,放心?!?

這二十萬本就不是他的錢,用來賭又何妨?

他又不會輸,就算壓再多,也不會輸。

莊家吞了吞口水,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興奮。

二十萬兩,足足二十萬兩!

他已拿著骰盅開始搖晃,因為興奮過度,臉上凝聚許多黃豆大小的汗水,在橘色燭光下透著光。

“啪”地一聲,骰盅重重拍在賭桌上,壓在桌上的碎銀子跳了跳,再次落回原位。

賭徒們盯著骰盅,凌玄盯著莊家。

骰盅還沒打開,骰子的點數就兩個人知道。

凌玄和莊家。

莊家緊張起來,他的手悄無聲息地在移動。

“咯”地一聲輕微的響動,于喧鬧的賭場而言是難以聽見的。

凌玄聽見了。

他在笑。

笑著,沒有點破。

骰盅里點數變了,大的點數變成了小的點數。

莊家也笑了,笑的開心,笑的興奮。

二十萬兩的銀票,他吃定了。

大老板一定會重重地犒賞自己。

他將會從一名普通的賭場伙計,一躍成為大老板心腹。

今天是個好日子,仿佛置身春天里,復蘇的萬物將他團團包裹。

他已抓住骰盅,準備展示骰子的點數。

凌玄手指輕敲賭桌,沒有一點聲音,悄無聲息。

賭徒們目不轉睛盯著骰盅,仿佛這樣做是能讓點數大小變成想要的結果。

明知不會順心如意,心想事成,心卻還是想如意,想事成。

這就是人的自私,只想著自己能贏錢。

賭場,莊家,將人的自私拿捏很準,不停抽血,直到抽的一干二凈。

——就死了。

骰盅里的骰子點數的變動,知道的只有凌玄。

莊家已拿開骰盅,他這次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興奮,因為二十萬兩銀票即刻就要到手里了。

嘩然!

這是一場事關二十萬兩巨資的豪賭,怎能不嘩然?

莊家已伸出手,笑著去收裝著二十萬兩銀票的錢囊,心里的滋味美極了。

凌玄按住錢囊,道:“我贏了,你不應該收走我的錢,應該給我錢?!?

莊家威脅道:“你這是想不認賬?”

賭徒都在提醒,出血的,沒出血的都很興奮,仿佛押注的二十萬兩銀票是他們,贏也是他們在贏。

莊家愣住,錯愕,難以置信。

——自己明明動了骰子,應該是小才對,怎么就成了大?

賠二十萬兩。

怎么賠?

他是賭場的伙計,一張賭桌上做個莊家,不是賭場的大老板。

賭場大老板是一定不會給這二十萬的。

莊家指著凌玄,道:“你出千!”

出千殺黑,放在任何時代都是禁忌。

沒有被抓出來是本事,但被抓出來是會受到非常嚴重的懲罰。

賭場被殺黑,就連出沒了血的賭徒,都是會站在賭場這邊。

喧鬧變成寂靜就在一剎那間,這座燈火通明的賭場,終于融入了天地,與外面黑暗的寂靜一樣。

——暫時的。

目光齊齊朝凌玄看去。

大多是幸災樂禍,少許看熱鬧,無人憐憫。

賭徒不會憐憫,能成為賭徒的人,又怎會憐憫他人?

——賭徒本身就不值得憐憫。

保鏢和打手拿著家伙圍了過來,賭場的大老板也來了。

大老板道:“膽子不小,敢在我這里殺黑?”

凌玄不懼,笑著道:“說我殺黑,你倒是說說我怎么殺黑?”

莊家道:“本來是小的點,你出千變成大!”

凌玄道:“我怎么變成大的?你又怎么知道先前是???你一打開就是大,都看見了。”

莊家被噎住,急得說不出話。

大老板目光銳利,對錢格外敏感,賭桌上鼓鼓當當的錢囊鉆入他的眼睛里。

他一眼就能斷定錢囊里是筆不小的數。

莊家說不上來,大老板也不在乎。

賭場向來只進不出,這么大的數,賠是不可能賠的。

必須留下。

要么留一樣,要么兩樣都留下。

留錢,還是錢命皆留。

這是不用思考的選擇。

命在還能賺錢,命沒了再多錢也沒有用。

大老板心情不錯,他選擇留下兩樣。

年輕的小道士,鼓鼓當當的錢囊。

都留下。

大老板退后一步,保鏢和打手圍了上來。

一人不知何時已站在凌玄面前。

他身高八尺二寸,闊肩細腰,一雙手平穩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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