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六月的天氣,酷暑炎熱,動則汗冒如雨。
半個月沒下雨了,田里的水都被蒸發(fā)了,稍高處旱得出現(xiàn)裂縫,縫隙兩邊可見互牽的稻根須,只有低洼處還有些混濁泥水,尚能滋潤禾苗的生長。
那時沒有用農(nóng)藥在稻田殺蟲,田里的魚很多,有鰍魚,黃鱔,鯽魚。田里沒水了,魚就聚到一起了,集中到低洼處的混濁的水中,鄉(xiāng)親們也就利用這機會把魚捉拿歸簍。
隔壁鄰里的小孩在田里抓了很多魚回來,外婆見了,也有想法,就對我說,你今年五歲了,也去田里抓些魚啰。我記得是一九六零年的盛夏,我就叫我的同齡人狗仔,一起到稻田里去捉魚,其實在我叫他之前,狗仔的媽媽早就催他下田捉魚,并要求他摸一桶子魚回來,狗仔從來沒摸過魚,就不愿意去。我來約狗仔了,狗仔沒辦法推脫,也就跟我一起去了。
我們赤著雙小腳,行走在毛草叢生的田埂小道上,尋找田里低洼的混水泥氹。
田埂上的絲毛草剛破土而露的尖尖,像刺一樣,錐得腳板火辣辣的痛。田埂上的腳印陵邊被太陽曬得硬梆梆的,絆腳跌跌宕宕。開弓沒有回頭箭,狗仔盡管疼痛難忍又不能叫苦,還是硬著頭皮與我繼續(xù)前行。
我們找到了一個田埂口,即上田坵往下田坵放水排澇處,因排水的沖涮力,下田坵就會形成一個氹。
我們跳到田埂氹里,氹里澼噼啪啪,魚兒一個接一個,跳過不停,泥水濺到我們臉上身上到處都是,我們心里高興,找到魚了。我們用手去摸,結(jié)果一條魚也沒捉到,反而魚受驚了,在亂蹦亂跳,泥水濺到我們嘴里,滿口都是。
還是狗仔有辦法,他叫我不要摸了,停下來,他說,我們在氹的周圍圍堰,然后用手把水扇出去,魚沒水就跳不起來了。
我和狗仔站到氹的外面,用田里的泥,在氹的四周,圍了一圈,堰形成了,再用雙手把氹中的水扇出來。
氹不大,氹中的水一會兒就被我們弄沒了,魚兒躺在氹里,沒什么動彈,有大小不等的鯽魚,蝦子,我們捉了半桶子。
我們又在其他的田間轉(zhuǎn)了轉(zhuǎn),再也沒發(fā)現(xiàn)哪里有魚了。
時間不早了,吃中飯的時間已到,我們肚皮都癟了,腹中咕咕漉漉叫得不停,該回家吃飯了。
時值正午,太陽懸掛在天空,圓圓的,火紅火紅,光線照射,能聚焦燃紙,照得地板滾蕩滾蕩,腳板都燙出了血泡。
行走在回家田野里,田間的禾穗散發(fā)著清新的稻香,整個垅田同時又溢出窒燜的腐朽污泥的氣息。
趕緊回家,刻不容緩。
當走到村莊的東頭時,狗仔提著半桶魚不動了,不愿回家,他對我說,先出門時,我媽要我捉一桶魚回去,現(xiàn)在只有半桶,你還要分一半,那就剩下更少了,我媽很惡,會打我。
見狗仔站那像釘子釘住似的,一動不動,總不能站這被太陽活生生的暴曬吧,針對狗仔說的原故,我不假思索地也無法地說著,魚全歸你,我不要,好嗎?狗仔聽后,有點興奮,提著半桶子魚往家走了。
我回到家里,外婆對我東瞧瞧,西看看,看到的是,除了沾滿一身泥,其它什么都沒有,外婆對我說,就知道你不沾腥,魚鱗都沒檢得一塊,略帶一些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