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對”是方言,查不到學名。它是一種工具,是我們那把浸泡了的白米弄成米粉的工具,是把蒸熟的米粉坨坨弄成具有很強粘力的粑粑的工具,總而言之,它是我們那老佰姓生活中的一種工具。
“踏對”的身子像一條鯰魚,頭扁厚,尾稍小,但不完全是“鯰魚”的形狀,在頭部裝有豎直的牙齒,長約一尺,牙齒下端釘有鐵環和鐵片?!疤Α钡奈膊刻滓桓鶊A圓的橫木,成十字架?!疤Α庇扇蟛考嫵?,一個石框,一對石臼,一條身子。石框埋在土中,窩著呈漏斗型,是放食品的。石臼一邊一個,用來架起“踏對”的身子,“踏對”的身子兩米長,操控“踏對”需要倆個人,一個在前頭蹲著爬米,一個在后面站著踏尾。
大伯母生了一個閨女,喜添千金,心花怒放。滿月了,要做滿月酒,客人來了,遞上禮金,必須要用粑子回送,這是我們那上世紀六十年代初的鄉俗。
做粑子,家家女主人都會。先浸泡糯米,待米泡發后,就要用“踏對”踏。
大伯母端著泡發的米,帶著她的大兒子姜牙仔,來到村莊那“踏對”的地方,把“踏對”石框,用水洗一遍又一遍,再用洗臉巾把石框擦得干干凈凈。
大伯母要姜牙仔,在“踏對”的尾部踩踏,自己則蹲在“踏對”頭部,用選箕搔刮石框里面的米,便于“踏對”踏。
姜牙仔踩一踩,“踏對”的軸心轉一下,“踏對”頭部就會抬的很高,姜牙子腳一松,“踏對”的頭部加速下落,撞擊著泡發的大米,就這樣把大米粉碎。
泡發的糯米被“踏對”踏,接近尾聲,此時,姜牙仔踩踏累了,喘氣不能,汗如雨注,腳也不自主了,與大伯母“踏對”動作配合不協調,當大伯母用手搔括石框時,姜牙仔腳軟了,腿一松,“踏對”剎那間,頭部落下了,大伯母的兩個手指被踏斷了。
大伯母痛得呼天搶地,地上打滾。姜牙仔駭朦了,一時傻傻發呆,不知所措。姜牙仔,扶住大伯母,正襟危坐。
大伯母對姜牙仔一頓亂吼,罵姜牙仔是對頭,是克星。
罵的似乎不假,大伯母吃兒子姜牙仔的虧已是第二次了。
早些年,也就是姜牙仔滿周歲的那年,大伯母抱著姜牙仔喂飯,姜牙仔鬧著要玩筷子,不給他玩筷子他就不吃飯。姜牙仔經常厭食,營養不良,面黃肌瘦,皮包骨。大伯母為了讓姜牙仔多吃點飯,長長身體,就依了姜牙仔,給了姜牙仔一雙筷子,姜牙仔拿著筷子亂飛亂舞。大伯母聚精會神給姜牙仔喂飯,姜牙仔把頭東偏一下西歪一下,手中筷子亂戳,一下就戳中了大伯母的左眼,連眼珠也戳出來了,痛得大伯母喊爹叫娘,此時的大伯母強忍著痛,把姜牙仔放到地上,防止痛得松手,以免把姜牙仔摔傷。后來,大伯母眼殘了,一只眼沒了,只有一只眼見到光明。
這次姜牙仔“踏對”,又把大伯母的手指踏斷了,別人說,這是前世有冤,冤家路窄。
村莊里的這一“踏對”,自此也蒙受了冤屈,背上了不吉利之名,往后誰也沒有去踏這“踏對”了,“踏對”周圍長滿了野草雜樹,“踏對”經風吹雨打,腐朽了,散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