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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十室之邑有芝蘭

韓鋒抬頭望去,只見破院的門頭飛檐上,蹲著一只活物。

四蹄勝雪,長尾如锏,一雙渾圓的異色雙瞳,純凈又略帶神秘。

這不是功成錄上的黑貓嗎?

它竟能穿梭于荒境與現(xiàn)實之間?

韓鋒心念一動,黑貓“喵~”地一聲叫,從門頭躍下,跳進韓鋒懷里。

黑貓的小腦袋,在韓鋒懷里拱了又拱,換了幾個姿勢,終于舒服地躺穩(wěn),瞇眼打了個哈欠。

“韓大哥,這小東西莫不是你的寵物?它是何物?喚作什么名字?”

無論五郎如何少年老成,畢竟也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

他見了黑貓,立即化身好奇寶寶,圍著黑貓團團轉(zhuǎn),說不出的喜愛。

大乾朝連貓都沒有嗎?

韓鋒有些驚訝。

但仔細回想,確實沒在雒京中見過貓的蹤跡。

不知是還未大面積馴化,抑或此世根本沒有這種動物。

考慮到雒京中常有城外虎患的傳聞,韓鋒猜測,大概率應該是前者。

正思索間,聽到拓跋五郎詢問黑貓的名字,韓鋒隨口說了一個:

“煤球。”

黑貓一翻白眼,顯然對這個名字頗為不滿。

“啊?這也太隨便了吧?配不上這么威武漂亮的靈物!”

拓跋五郎思前想后,抓耳撓腮,忽然眼睛一亮,趕緊獻策道:

“韓大哥,你覺得幼虎這名字如何?”

不怎么樣。

韓鋒懶得應付,見他喜愛,隨手把煤球扔給五郎。

黑貓扯著嗓子尖叫,少年慌忙接住。

“乖乖的,哥給你買飴糖吃。”

煤球卻不愿在五郎懷里呆著,三兩下便掙脫出來,還在少年的手上抓了一下。

五郎來不及驚呼,忙去捉黑貓——哪里擒得住?三兩下就爬上了房頂。

你不會傳染狂犬病吧?

韓鋒心中有些擔憂。

躍上圍墻的煤球舔了舔爪子,輕輕搖頭。

韓鋒便放下心來。

功成錄出品的動物,有些靈性也不奇怪。

拓跋五郎卻還不肯死心,從口袋里掏出一條肉干,逗弄著貓兒。

“你下來啊!”

“喵~”

一人一貓就這么倔上了。

韓鋒笑著搖了搖頭,登上小院附近的矮丘。

通過安樂坊的殘垣斷壁,可以眺望遠處煙波浩渺的洛水。

此時東方紅霞泛濫,朝陽普照河水,粼粼波光耀眼,斑斕了水面上千帆競渡,河兩旁漁舟浣女。

豪門大族的私家碼頭上,一隊隊部曲私奴,正在從船上卸下糧食布匹、金銀財寶。

市舶司的文書正要登船收稅,船上忽然擲出一枚符令。

上面不是寫著某某節(jié)度使、就是畫著佛印道箓。

更有甚者,直書皇商二字。

天威煊赫,嚇得文書們屁滾尿流,倉皇逃竄。

甚至有人慌不擇路,一腳踩空,跌入水里。

剛巧漂流而過的花船畫舫中,頓時傳出銀鈴般的嘲笑聲。

官道之上,金吾衛(wèi)呼朋喚友,縱馬奔馳,揚起陣陣飛塵,讓兩旁的巡街衙役敢怒不敢言。

本屬賤籍的富賈豪商穿金戴銀,使奴喚婢,坐著高官專屬的八抬轎子,正打著哈欠,轉(zhuǎn)回府邸。

江湖中人挎刀背劍,招搖過市,偶有摩擦,便睚眥爭斗。

突厥人驅(qū)馬趕羊,粟特人駝隊成群,蕃洲人長跪拜天,南朝人輕搖折扇。

萬國來朝,人煙輻輳,一派盛世京城景象。

洛水旁,浣衣的女人們成群結(jié)隊,抱盆歸來。

她們嬉鬧著穿過河畔綠柳,笑聲伴著鶯啼,婉轉(zhuǎn)動聽,引得行人暫住,御者回首。

人群中,有一位被女伴們圍在中間的少女,雖然荊釵布衣,卻難掩容顏嬌麗。

瀑布般的長發(fā),用蠟染的村布束住,一襲樸素的青衫,遮不住體態(tài)玲瓏。

鵝蛋臉不施粉黛,青蔥手雨點嫩竹。

辛勤勞作后的臉上,還帶著一點紅暈,脖頸上的點點汗珠,更顯其嬌柔。

她望見韓鋒,眼前一亮,揮手告別了低聲調(diào)笑的女伴,小跑著來到韓鋒近前。

“韓大哥,你還有什么臟衣服嗎?拿來我?guī)湍阆础!?

韓鋒笑著搖頭,還沒說話,那邊的五郎先開口了:

“小芽姐,我有一件長衫,明天見貴客要穿,你也幫我洗了如何?”

“你都十六了,還當自己穿開襠褲呢?自己衣服自己洗去!”

田小芽乜了五郎一眼,毫不客氣地嗆道。

拓跋五郎脖子一縮,不敢犟嘴,只是小聲嘀咕:

“韓大哥都二十多了,你還天天幫他洗衣服……”

“你說什么!”

“沒啥!”

拓跋五郎連忙搖頭否認,接著眼珠子一轉(zhuǎn),竊笑兩聲,小跑著過來道:

“小芽姐,這是我和韓大哥賺的銀錢,您替我們收著。”

獻寶般捧出十兩碎銀。

田小芽見了銀錢,不喜反憂,追問道:

“莫不是做了歹事?五郎,咱們雖是窮人,卻也要有骨氣。”

拓跋五郎連連叫屈:“都是好來的,韓大哥與我作證。”

韓鋒笑道:“五郎與我介紹了一單買賣,是西番客商,出手頗為豪奢。”

田小芽這才放下心來,將十兩銀子分作三份,遞給韓鋒七兩,自己收起來二兩半,獨剩半兩,留給拓跋五郎。

“為什么我只有500文!”

拓跋五郎不滿地叫嚷。

田小芽叉腰,理所當然地道:“大娘臨終前把你托付給我,我便是你的家長。孩子賺錢,家長當然要保管。你吃我的用我的,我還沒跟你算店飯錢,嫌少?嫌少五百文也別要了。”

說著作勢去奪。

拓跋五郎連忙將碎銀揣回兜里,頭搖的如撥浪鼓般:

“不少,不少。謝小芽姐開恩,賜給小的零花錢。”

韓鋒笑看姐弟二人打鬧,從錢袋里分出三兩銀子:

“小芽,我身長力大,吃的又多,這三兩飯錢,不知道夠是不夠?”

田小芽的俏臉,立時漲紅起來,慌道:

“韓大哥,我是怕五郎年少愛花錢,才幫他收著銀兩,留作日后成家。你替爺爺應了衙門里尸匠的差事,平日里又幫街坊們出頭,你這么照顧我們,我要是再問你要餐錢,那不是——”

“小芽你誤會了。”

韓鋒笑著打斷少女的話頭,將銀子放在她的掌心:

“當初如果不是你和田大爺出手相救,我早已饑病而死,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往日里我疲于奔命,沒有什么好報答的。如今有些意外之財,所以想請小芽你幫我置辦一些酒菜,今晚咱們在你家店里暢飲一番,權(quán)當我的謝恩宴了——匪報也,永以為好也。小芽妹妹,你可不能拒絕哦。”

田小芽聞言,這才放下心來。

感受著指尖一觸而去的溫熱,她連忙拍著胸脯道:

“韓大哥放心,這頓酒席,保證置辦的比三市的官營館子還要豐盛!”

這倒不是她吹噓。

田小芽雖然年方十八,但一手廚藝已經(jīng)頗為不凡。

爺孫二人一起經(jīng)營的雞毛小店,后廚便由小芽掌勺。

這店雖然樸素簡陋,但勝在房間干凈整潔,飯菜量大實惠,在窮人之間頗有名氣。

不論是入城應差的勞役,還是趕集糶糧的農(nóng)民,都喜歡在田家老店住宿。

哪怕是附近的富戶,雖然平日里瞧不起安樂坊的賤民,但偶爾忍不住饞蟲的誘惑,還是會派人到田家老店里買幾斤熟食,打一打牙祭。

田小芽可稱是安樂坊第一小廚娘。

“辦桌酒席,不到一兩就夠啦!”

小芽在心里偷偷地道,“剩下的錢,就當做伙食添頭,每餐給韓大哥加些葷腥。”

少女的小算盤,打得啪啪亂響,精明無比。

“喵~”

旁邊樹上,傳來一聲長長的撒嬌。

韓鋒心中一動:“最好有一尾鯉魚。”

“沒問題!我和洛水中的船民姐姐相熟。”

原來韓大哥喜歡吃魚。

田小芽在心中偷偷記下。

說笑之間,三人結(jié)伴,向雞毛店行去。

韓鋒處理尸體的小院,是已故老尸匠的住所。

平時如果沒有生意,韓鋒也不會呆在這陰氣甚重的地方。

一路上,拓跋五郎抱著木盆,口若懸河,講自己怎么忽悠兩個西番蠻子。

突然之間,遠處傳來低沉震蕩的鐘鼓之聲。

三人面面相覷。

“開市鼓?沒這么早吧?”

雒京一百零三坊,南北西三市,本都應晨鐘暮鼓,準時開關(guān)坊門。

但如今坊制廢弛,官紳富戶往往破坊為門,自由進出。

坊門開啟也就不再敲鼓,何時開門,坊正們估摸著自己決定即可。

只有三市因為收稅,還管理頗嚴,每日定時敲鼓撞鐘。

但三市巳正開門,也就是上午十點,此刻還遠遠不到時候。

正疑惑間,遠處跑來一位老者。

“韓鋒!小芽!”

小芽連忙上前,攙住老人。

“爺爺別急,小心身體。”

田老頭擺了擺手,氣喘吁吁地道:

“韓鋒,快去,北市街頭又要殺人了,衙門指名召你。”

韓鋒訝然:“這里是雒京神都,衙門哪天不殺人?大爺你不必慌張,我獨自去應付一番也就是了。”

尸匠不過是民間雅稱,本質(zhì)上就是為朝廷處理尸體的奴隸。

幫普通人治喪,不過是韓鋒掙外快的手段。

“這次不一樣!”

田老頭驚懼地道,“這次朝廷要殺的,是監(jiān)察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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