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館外院。
陸平安扎緊步子,弓腰憋氣,卯足了勁兒也沒能讓石擔離地。
周遭滿是看笑話的武館學徒。
有光著膀子比他還矮一頭的精瘦小伙搶過石擔,單一只手就將其舉離頭頂。
這一下少說也有三百斤的氣力,畢竟一副石擔都有百五十斤重。
“新來的,瞧好了!”
精瘦小伙嘿笑一聲,單手將石擔繞過肩背,耍起了花活。
周圍許多學徒停下操練,難得有空休息片刻,順便看看蔡九在那兒耍寶裝威風。
將石擔擰到后背腰眼,俯下身子單手換作雙手輪轉兩圈,最后切單手高拋,閃身任由石擔落入放置石擔的硬土坑里,一整套把式算是耍完。
短短一套動作下來,陸平安看的津津有味。
等石擔落回坑里,他不吝夸贊。
“少俠好身手!”
呱唧呱唧,不要銀子的掌聲很是大方。
蔡九心里被夸的舒坦,旁邊卻有人嗤笑道:“也就糊弄糊弄外行人,就這幾下花架子,去花樓里當打手都得遭人嫌。”
正兀自挺胸的蔡九笑容一滯,嘴里不知嘟囔了什么,惹得笑話他的大漢橫眉怒目。
“蔡小九,你擱那兒逼叨個球,是不是想和老子比劃兩手?”
蔡九露出成年人才有的假笑,嘻嘻哈哈道:“沒說啥子,這不夸范爺武功蓋世,我哪是什么少俠,范爺才是!”
陸平安望向蔡九口中的范爺。
這人身形魁梧壯碩,裸露的胸膛紋著一條翻江青龍,在龍首處,一條刀疤自腋窩斜下,直入腰腹。
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范全放下手中石鎖,笑吟吟的站起身,走到他跟前。
陸平安步子不著痕跡的往里挪了挪,卻被大漢一把摟住肩膀。
“小兄弟別信他,這小子整日里就會耍些假把式乍唬人,以后你要是練功遇到不懂的,可以來問我,我這人最是熱心腸了。”
說著,范全松開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關心道:“我姓范,單一個全字,還沒問過兄弟尊姓大名?”
“免尊,姓陸,家里人希望我平平安安的,名字便取了平安二字。”
“原來是陸老弟,不知陸老弟家是哪里的?說不定我們還是老鄉哩!”
陸平安瞧著分外熱情的范全,回道:“家在京城,聽范兄口音應該是滄州人士...”
范全無奈道:“害,這不是家里鬧荒災,實在沒轍了,就棄了那一畝三分地,跑京城來混口飯吃嘛!”
“不知道陸兄弟家里是做什么的?既然住在京城,想來也是出身大戶人家。”
擱這查戶口呢?
陸平安含糊道:“祖輩世代做官,稱不上大戶人家,只能算是為朝廷,為社稷略盡一份綿薄之力,不值一提。”
“原來是官家公子,失敬失敬。”
聽到對方家里似乎有官家背景,范全收斂了幾分熱絡,隨便說了幾項練武時需要注意的事,就回到北邊場地練功去了。
陸平安只當這是個小插曲,見沒人再打擾自己,便開始專心練功。
期間,他還不忘觀察院內情形。
外院以北,最大的那片練功場地被范全為首的幾個漢子占著,其余人明顯都在看他眼色行事。
至于之前的蔡九則是在南邊練功,時不時的還會與眾人插科打諢。
陸平安發現,那蔡九偶爾還會將視線投向他這邊,似乎對他格外關注。
......
日晷光影浮動,轉眼已到巳時末刻。
武館內,呼喝操練之聲仍未停歇。
等練至渾身氣血熱漲之時,陸平安取出蠟紙,里面包裹的正是館主孔玉林給他的丹丸。
吞下一枚,將剩下的包好貼身存放,陸平安收攏思緒,繼續磨練體魄。
武道一途外練氣力也有講究,為防止因為姿勢不當練壞身子,武館還專門贈送了一冊手繪練功圖。
習練時可以按圖索引,以防練岔。
等晌午外出覓食歸來,便又是半日的大汗淋漓。
期間館主孔玉林曾出來巡視過一次,之后便再沒現過身。
每人每月五十兩學費,倒像是躺著賺來的。
不過陸平安并不覺得自己是冤大頭,既然許敬元推薦他來這里,那必然是有可取之處。
如今要怪也只能怪自身底子太差,還是得花更多功夫去勤學苦練。
武館院子里有十幾口水缸,可供練功使用,也可以作為中途解渴之需。
陸平安做完最后一組,起身抹了把汗,徑直走到最近的一口水缸前,舀了一整瓢涼水,海飲大半。
泡了殺蟲藥的清水沒滋拉味,甚至有些咸澀,遠沒自家丫鬟熬的茶湯有味道,唯一的優點也就是解渴了。
“陸兄弟,感覺怎么樣?藥效起來沒?”
水缸旁,同來飲水的蔡九用胳膊肘碰了碰他,臉上露出揶揄的笑容。
“什么藥效?”
“行功丹唄!還能是啥。”
蔡九眼神四處亂飄,見沒人注意這邊,這才壓低聲音說道:“老孔的行功丹可是出了名的,不僅能回復氣血,還能壯陽。”
說著,還有意無意往陸平安貼著水缸的腰眼處看了眼。
“......”
“嘿嘿,就是忒貴了些,也就入門前三天每天給一回,之后再想要就是另外的價錢...”
陸平安眉頭皺起,疑惑道:“武館不是包藥膳嗎,怎么還要額外掏錢?”
蔡九笑嘻嘻道:“理是這么個理,但這藥是按規矩給的,不然半月就頂別的武館一月的進度,老孔還怎么做生意。”
“......”
見陸平安不說話,蔡九再次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接著目光瞥向北邊,神經兮兮道:“之前跟你打過照面的那位,就那范全。”
“你可得小心點兒!他這人是南碼頭的幫派頭目,之前準是盯上了你,要不是聽說你家里是做官的,指不定以后會怎么著呢!”
陸平安順著蔡九的目光看向北邊。
天色將晚,眾人差不多都已經收功,此時以范全為核心的幾個壯漢正聚在一起商討著什么。
目光收回,陸平安看向蔡九。
“我和你應該不熟,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你是許敬元的朋友,許兄弟的朋友就是我蔡九的朋友。”體格精瘦的蔡九拍了拍胸膛,顯得頗為仗義。
這樣么...
陸平安點點頭,正了正神色,說道:“多謝蔡兄弟提醒,如果不嫌棄,等下我做東,請蔡兄弟去酒肆坐坐...”
“都是自家兄弟,客氣什么!”
“等下次,下次我做東。今晚不太行,等下我還得去花樓看場子嘞!”
“......”
陸平安算是發現了,這武館雖然不大,但里面的人卻各個都是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