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2日。
烏云依然籠罩著天空,零碎的雨滴似乎永遠不會落盡。
在步行了約莫40分鐘,又搭乘了2個多小時的火車后,克洛伊腳上的小牛皮靴終于踩在了多塞特郡泥濘的小路上。
路的兩旁是成排的懸鈴木,枝葉早已掉光,曾經(jīng)的郁郁蔥蔥如今只剩蕭瑟。還有些樹已被攔腰砍掉,在原地留下些突兀的木樁。
道路盡頭是一圈白色石塊堆成的圍墻,差不多半腰高。院子大門旁擺了張短木桌,后面坐了兩個人,一男一女。
還沒等克洛伊靠近,其中那位男士就扯著嗓子喊道:“過來登記,登記!你叫什么名字?”他的鼻子通紅,像是一大早上就喝了不少酒。
“斯卡曼德……”
“我說名字,指的是全名!聽不明白嗎?今天這里至少來了一百個‘斯卡曼德’!”克洛伊的話只來得及說一半,就被男人粗暴地打斷。
他看到克洛伊胳膊上的橙色標(biāo)記,又惡狠狠補充了一句:“我猜,你總不會是躺在棺材里的那個吧?”
克洛伊死死盯著眼前的男人的眼睛。旁邊那位女士擔(dān)憂地站起身,接過話來。
“抱歉,我的這位同事,他……”女士想了半天,也沒能說出些開脫的話。于是她跳過了這個話題。
“根據(jù)《巫師管理法案》第四十一號修正案,超過20位巫師的集會必須提前申請,并接受巫師管理部的審核登記,希望你能理解?!?
克洛伊長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但還是將視線移到女士身上。
“謝謝配合。你是……嗯……克洛伊·斯卡曼德小姐,對嗎?”她從男人手里搶過鋼筆和登記名冊,對照著上面的名字問道。
見克洛伊點了點頭,女士用筆在名字后面劃了個圈,又露出一個歉意的表情。她接著說道:“你可以進去了,另外,希望你節(jié)哀?!?
克洛伊沒有再理會這兩個人,她推開旁邊的圍墻門走了進去。
身后,女士的聲音傳過來:“你怎么能這樣?巫師和我們一樣,他們也是‘人類’。”
緊跟著是男人不屑地笑聲,以及一句“不過是異種罷了”。
穿過圍墻,又沿著小路拐了個彎,熟悉又陌生的雙層小木屋就出現(xiàn)在克洛伊眼前。那是她童年生長的地方??删嚯x她上次回來,也已經(jīng)快五年了。
還沒等克洛伊靠近,一只貍貓大小的黑色團子就朝她撲過來,三步兩步爬上克洛伊的肩膀,親昵地用小腦袋蹭著克洛伊的臉頰。它的臉上還有一張類似鴨嘴獸的扁長鼻吻。
克洛伊伸出手,把這只毛絨絨的小東西舉在身前看了好久,又重新放回肩膀上。久違的笑容在她臉上綻放。
“好久不見,閃閃?!?
這只名叫閃閃的嗅嗅又在她的臉頰上蹭了兩下當(dāng)作回應(yīng)。
克洛伊帶上閃閃,向著小屋的方向繼續(xù)前進。閃閃在她的衣服上爬來爬去,試圖找到些閃閃的東西,一刻也停不下來。
等克洛伊走到近前時,才發(fā)現(xiàn)葬禮已經(jīng)開始了??寺逡翛]有湊上去,她不喜歡這樣的氣氛。
參加葬禮的人群聚集在一起,看向站在最前面的一位老人。老人不知說了些什么俏皮話,竟惹得大家一陣發(fā)笑,老人自己也咧開了嘴。可等臉上的笑容散去,悲傷的氣氛又一次撲面而來。
克洛伊走到不遠的一棵七、八米高的山毛櫸樹旁,從口袋里掏出香煙,坐在樹下又開始吸起來。樹是她親手種下的,差不多快20年了。
一口接一口,一顆接一顆。直到眼前的草坪上出現(xiàn)一道陰影,克洛伊才重新抬起頭。
那是一位滿頭銀發(fā),身穿傳統(tǒng)黑色巫師長袍的老年女巫。面頰有些消瘦,卻依然紅潤?!?
克洛伊趕緊起身,將還剩一大半的香煙扔掉,又用力揮了揮手,試圖把身旁的煙味驅(qū)散。
“蒂娜奶奶,我……”
克洛伊張了張嘴,可看著眼前這位比記憶中又蒼老了一點的老人,話到嗓子邊卻什么也講不出。到最后,她只能擠出一句:
“對不起……”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蒂娜輕撫著克洛伊的頭發(fā),眼睛里滿是憐愛,看不到一丁點兒責(zé)備。
克洛伊眼底彌漫出一層霧氣,她不愿給人瞧見,便低下頭去。然后又看到草坪上的一地?zé)燁^,趕緊用腳蓋了蓋。
乖乖坐回她肩膀上的閃閃又蹭了下臉頰。
蒂娜這時已經(jīng)向著另一個方向招手了,她大聲喊道:“老頭子,快過來,你的孫女兒回來啦!”
克洛伊努力眨了眨眼睛,然后重新抬起頭。她看到另一位穿著黑色袍子的老人匆匆揮別身旁的人群,向她小跑過來。雖然年齡有些大了,但他步伐穩(wěn)健,看起來身子骨依舊硬朗。
那是克洛伊的祖父,紐特·斯卡曼德。
紐特過來,帶給克洛伊一個大大的擁抱。
“希爾這些年一直在外面,我想現(xiàn)在他終于愿意回家了。”紐特嘆了口氣,看著克洛伊的眼睛,又說了一句?!澳阋惨粯?。”
克洛伊只能再次把頭低下。
紐特沒多說什么,他指了指遠離人群的一個棕發(fā)男孩。“你弟弟也在這里,先過去說說話吧。你們也有好幾年沒見了。”
克洛伊又看了眼蒂娜。后者點點頭,笑著將克洛伊的頭發(fā)理順?!叭グ?,不用管我們兩個。我們還得招呼其他客人呢。有什么話之后再說?!?
克洛伊點點頭,目送兩位老人離開,向著遠處的身影走去。她的弟弟還在霍格沃茨讀書,馬上三年級??瓷先ニ膊辉趺措y過,這應(yīng)該是姐弟倆的共同點了。
“羅爾夫,好久不見?!笨寺逡磷叩剿?,開口問候道。
與克洛伊的黑直發(fā)不同,羅爾夫有著一頭斯卡曼德家標(biāo)志性的棕褐色卷發(fā)。在他臉上也有些淡淡的雀斑,簡直和紐特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他正遠遠望著草坪發(fā)呆。聽到克洛伊的聲音,他抬起頭,瞪大了深灰色的眼睛,愣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你回來了?那可真是好久不見。”
克洛伊站在他身邊,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離開這么久,都快忘了怎么去和弟弟聊天。過了半晌,她才勉強憋出一句:“在學(xué)校過得怎么樣?”
“就這樣唄?!绷_爾夫隨口回答。
場面重新陷入沉默。兩人一起望著遠處的人群,被人群包圍的紐特還有蒂娜,以及希爾·斯卡曼德孤零零的墓碑。
克洛伊再次從口袋里掏出香煙,偏頭想了想,又重新放了回去。
羅爾夫斜眼瞄著克洛伊的動作,這次他率先開口:
“你來的時候,也看到門口那兩個人了嗎?”
“你是指魔法部的那兩個?”
“是的,就是那兩個麻瓜?!?
“麻瓜放現(xiàn)在可不是一個禮貌的稱呼?!笨寺逡撂袅讼旅济?,但沒往羅爾夫那邊看。
“你會在意這個?況且這本來就是他們的稱呼,許多年前就是這樣叫的。”羅爾夫說道。很快他又惡狠狠地補充了一句:
“這些麻瓜全都該死!”
克洛伊的表情第一次變得嚴(yán)肅。她轉(zhuǎn)過頭,盯著羅爾夫的眼睛問道:“你怎么會這么想?”
羅爾夫不屑地回答:“現(xiàn)在這樣想的人可不少,學(xué)校里也有人這么說?!?
“你指的不會是那群食死徒吧?學(xué)校里也有他們的人?”克洛伊追問著,眉頭已經(jīng)皺到了一起。
“學(xué)校里沒有,但是……總之,我覺得他們說的很對。”羅爾夫的表情還是那么不屑一顧。
“我不管你在哪見過他們,也不管他們對你說過什么。我只有一句話告訴你——離那幫瘋子們遠點!”克洛伊一字一句地說道。
羅爾夫嘴角微微上揚,他輕蔑地說道:“怎么了,我親愛的姐姐?這么長時間不見,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對我說教?”
他稍微停頓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很掙扎,似乎是在猶豫,但還是接著說出來:
“我的……那個男人在我出生前就不要我了;母親生下我后去世了,我也從沒見過;你也一樣,說走就走,幾年都沒回來;還有爺爺奶奶,他們也要走了……你們要讓我怎么想?你們憑什么對我說三道四?”
羅爾夫的聲音越來越大,語調(diào)越來越急,到最后幾乎是吼出來的。不遠處的人群紛紛側(cè)目,連紐特和蒂娜也投來詢問的眼神。
克洛伊上去一步,擋住眾人的視線。她看著面前的羅爾夫,想要再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一點底氣也沒有。
嘆了口氣,她低聲轉(zhuǎn)變話題。
“他們要走?去哪兒?”
“他們沒和你說嗎?對了,他們壓根聯(lián)系不上你。”羅爾夫收拾好自己的情緒,還不忘再嘲諷了一句。說完他就離開了,只留下克洛伊一個人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