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是,泡影觸碰到何奕明的手掌之后,居然停止了擴散。
見此情景,何奕明放下心來,知道自己賭對了。
先前他觀察那泡影消融火網的表現,便感覺這種手段類似于夢境力量的運用。
一是因為這種泡影手段,是怪物在獲得了自己分出的那一小部分夢境力量之后才施展出來的。他為何不早些施展出來?有很大可能,這泡影是以夢境力量來驅動的;
二則是因為他很清楚,這境界生物的前身乃是生于枕界的孟貞氏,既然如此,按照皮球剛才的提醒,夢境的力量必然會是它的根基。
因而何奕明選擇出手,用自己的夢境力量來對撞。
但由于只有綠級,何奕明并不能像皮球那樣,讓能量無所憑依的離體。他必須借助身體或是神秘學器具,才能在體外操控能量。
因而選擇直接伸手阻攔,也是無奈之舉。
這舉動看起來魯莽,但他自然也有自己的考慮。先前答應淳思的合作時,對方承諾了能為他驅散污染。既然如此,眼下的這一點污染又算什么呢?
與此同時,一種浸潤入靈魂深處的衰朽也順著手掌,無孔不入地蝕進了何奕明的身體。
何奕明知道,這應該就是所謂的污染。這份污染不斷深入他的精神,消融著他靈魂的存在。這種感受,的確與此前自己在純白星辰里的所見類似。
“阿萊夫!”
見何奕明伸手擋住泡影的擴散,皮球眼眶欲裂,他沒想到這個后輩居然這么果敢,靠著肉身都要保護他完成蓄勢......
他知不知道觸碰境界生物會遭受多大的污染!
就算他手上有著夢境力量的附著,可僅憑著綠級的能量強度,又能有多大的保護作用?
可比起責難,他心中卻更接近憤怒、憤怒于自己的蓄勢太過緩慢,反而叫一個需要保護的后輩挺身而出!
強烈的情緒令得火焰激蕩,有了何奕明爭取到的這最后一點時間,皮球的攻擊爆發了。
那是熾至白熱的火焰所匯成的、拳頭大小的光球,但比起蓄勢時的威勢,這光球卻顯得格外穩定。它收斂了溫度,不讓人被灼傷;收斂了光芒,不會讓人覺得耀眼;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將一切殺機都醞釀在內部。
光球向著那境界生物前移,不急不緩,穩步推進。境界生物發出的泡影觸及光球,接著被吞入其中,便再沒了聲響。這泡影能讓火網化為虛幻,卻絲毫撼動不了光球的平推。
毫無阻礙的,光球將盤踞于小團能量之內的境界生物吞入了其中。
先是詭異的平靜,然后一股駭人的波動在光球之內開始暴動。光球不斷形變、悶響的爆炸聲不斷從里面傳出!
這怪物,與光球內斂的無盡火焰展開了交鋒!
皮球大口喘息恢復著精力,一邊凝重地看著波動頻發的光球,一邊連忙望向一旁倒坐在地上的何奕明:
“讓我看看你的手!”
他不由分說地拉過何奕明的右手手掌,并不見任何的傷口,卻能感受到縷縷幽暗氣息的飄散。
“你放心,我孫恣向你保證,一定會幫你完全驅散這些污染!”皮球眉頭緊皺,不見平時的吊兒郎當。
何奕明一怔,聽得他報上了自己的真名,心中涌起一陣溫暖。
眼下還并未安全,皮球查看完何奕明的情況,轉頭盯住了那波動的光球。
何奕明也沒閑著,雖然手掌遭受污染,但他直接受到的傷害卻并不大。他拿出身上林初的紙條看了看,又試著打開自己的房間門,接著搖頭道:
“信物還是不能用,我們似乎也離不開我的房間了。”
“這到底是什么種族化作的境界生物......在現實之中也能攔截信物聯絡、封鎖空間。”皮球心思沉重。
坦白說,他不確定自己蓄勢而出的光球能否殺滅那頭怪物,這也是他第一次對上境界生物,比起何奕明,他只是多了一些理論的知識而已。
他這一招,是借助蘇美爾文明可以隔絕火焰的疏火儀式,在空氣中創造出一個聚集火焰的球體,接著不斷往球中注入火焰。火焰不斷累積、壓縮,被吞入球中的人會遭到最為猛烈的轟擊,而球外卻不會有絲毫影響。
可被吞入光球之后,這境界生物卻依舊能展開反擊,試圖從中破出......光球恐怕困不住他多久。
自己積蓄光球已經耗費了許多精力,何奕明也不可能參與到這樣的戰斗中來,甚至連聯絡都被隔絕......接下來要怎么辦?等待一理察覺之后前來搜尋失聯小隊?
一理的固定聯絡時間是兩小時,如果每兩小時小隊沒有與隊伍聯系,便會組織其他人來查探情況。
如今距離聯絡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左右,這頭境界生物可不會給他們這個時間。
皮球又站起來,勉強試著凝聚火焰、想破壞周圍的墻體。但不知是他此時火力不足,還是這境界生物的封鎖過于強力,墻體、甚至連窗戶,都無法被破壞。
面對這樣的情況,皮球再嘆了一口氣:“一會兒我再努力蓄勢一次,爭取能打破這個空間的封鎖。到時候你就直接......”
就在皮球展開安排時,那光球突的一下悶響,表面迸出一道裂痕,熊熊的火焰自裂痕中噴涌而出,足有二、三米遠!
“不好!”皮球了解自己這手段,若是疏火儀式的加固有了裂痕,球體內部的火焰便會迅速泄露,很快便不足以困住那頭境界生物了!而眼下的時間,哪里還足夠自己再蓄力一次?
見到情況突然惡化,何奕明深吸一口氣,開口道:
“待會兒它脫困之后,交給我吧。”
皮球看著竭力保持冷靜的何奕明,心中雖有質疑,但何奕明的種種表現卻讓他生出了一些期待。畢竟先前,何奕明是實打實地攔住了那境界生物的泡影進攻的!
“你難道知道什么這怪物的弱點?”
“不算是弱點,但我知道這怪物是以夢境力量為根源的。先前它做出的反擊,也都是依托于我放出的那一小部分能量。”何奕明說出了一部分可以共享的信息。
“僅憑那么一點力量,都能發揮出超過我的實力......”皮球聽聞,心中著實一驚。那團夢境力量,只是一個綠級持有者所擁有的一小部分力量,卻被這怪物發揮出了能抗擊自己這個黃級的水平。
何奕明轉身,打開了房間側面裝放神秘學素材的矮柜,開始在里面挑選適合的材料。
也幸好進入境界前,兩人正身處在何奕明自己的房間中,眼下才有這些素材可以利用。
“你的計劃是什么?”皮球見何奕明的行動,張口問道。
何奕明先是拿出了那一罐剩余的拉普拉斯藍礦石粉末,接著挑選著合適的精油與蠟燭,頭也不回地回答:
“我會把它拉到我的夢里。”
“你瘋了嗎!”饒是皮球再不了解夢境領域的知識,也知道這行為有多不妥當,“它可有著四級的都靈危險指數,論操控夢境力量,只可能比你更強!”
僅有那么一點“水源”的情況下,這境界生物都能發揮出這等實力,若是讓它進入到夢境之中,那就徹底沒有勝算了!
即使何奕明是那夢境的主人,也不可能打敗它!
何奕明沒有回應皮球的勸告,他心中自然有著自己的打算。
見何奕明此意已決,皮球也沒再多說,只是深吸一口氣,接著用力拍拍他的肩膀:“這事兒結束以后,我請你吃飯。”
說著,皮球接過何奕明手中的材料,開始利索地幫助他布置入夢儀式。
他自然也清楚,通過儀式拉人入夢、比直接入夢要更為穩妥,也更有勝算——即使這勝算本就渺茫。
“你打算布置哪一種儀式?”
“卡巴拉神秘學里的百合五葉解。”
這是何奕明獲得阿萊夫以前便掌握的儀式之一,只是那個時候他還只把這些東西當成心理暗示。
“《光輝之書》里那個?”
“嗯。”
皮球也學習過神秘學的儀式理論,何奕明提及的“百合五葉解”,便是脫胎于卡巴拉神秘學的一種特殊儀式。卡巴拉神秘學認為百合象征著能量中心,而百合的五片萼葉則如同五指,共同托舉著百合。
而百合五葉解,便是借用百合來象征自身、五葉來象征外界的支撐。并撬動周圍的靈、以短暫地擢升自己。通過這個儀式,可以暫時強化神秘學者在精神層面的強度。而精神強度對于何奕明這種操控夢境的持有者來說,便是最為關鍵的指標。
只有精神夠強,才能支撐得住他動用阿萊夫賦予的眾多能力、才能在夢境里自由地使用權柄!
這種借助儀式來強化自身能力的戰斗方式是非常常見的,如先前皮球凝聚的光球,也是借助了疏火儀式的輔助。而尋找并學習適合自己的神秘學儀式,也同樣是修行的一環。
何奕明用拉普拉斯藍繪成圓環,而自身盤坐于正中,手中握緊風干的百合籽,而皮球則將融入了柑橘精油的香燭在五個節點擺放、點燃。
見布置已成,何奕明開始頌念:
“我要舉起救恩的杯,行于水之表面。”
“就如那荊棘叢中的百合花。(注1)”
伴隨著他的頌念,周圍的靈性伴隨著靈的呼嘯而涌動,不斷地注入那圓環五點的香燭,并轉化為何奕明的精神的一部分。
也就在這時,皮球凝聚的那個光球,終于不堪重負、迎來了破碎。
光球破開,火焰已不見,那團境界生物寄居的能量也接近耗盡,卻依舊散發出晦澀的波動。
何奕明再次甩出命運紡線,攀附其上的夢境力量為餌,毫不避讓地直奔那境界生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