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又是林初搞的鬼？故意不讓自己輕易地找到線索？

何奕明有些牙酸，要真是這樣的話，那這位警司是不是閑的沒事干啊......給自己布置了任務，不讓自己找外援就算了，還非要給自己下絆子？

總感覺心中警司光輝正義的形象發生了一些不太好的變化......

“既然如此，就別怪我請求場外援助了！”

何奕明點開群聊，決定把《阿萊夫》的問題拋給見多識廣的群友解決。

打開【羊踹玉兔】群，群友似乎隨時都在聊得熱火朝天：

【一抹奇幻色彩】：所以現在的占星到底咋玩啊？

【GoGoGoGhost】：以你的水平學不會的，別想了

【薛定諤的黑貓】：優先能力技，再把吉星相位和陽星相位用好了就行。

“占星、相位......這個群現在居然真的在聊神秘學？”

何奕明心里有些出乎意料，這群雖然是個神秘學交流群，但群里的大家也不會隨時惦記著神秘，大部分時候，大家伙應該都是在喊游戲開黑才是。能有空交流下神秘學的話題還真是十分難得了。

【一抹奇幻色彩】：欸行，我剛買的80級直升包，等我瞧瞧這些技能叫啥

【薛定諤的黑貓】：信我的，占星是6.0最輕松的奶媽職業，隨便點點就行，拿腳都能過副本

“好吧，他們最好是在聊神秘學......”

看著這什么等級、職業、副本，何奕明登時無語，這群家伙恐怕還是在聊什么網絡游戲......

見眼下的話題不重要，何奕明適時地發出了自己的疑問：

【神秘的東方力量】：大家知道《阿萊夫》這本小說嗎？我在查找這本書和神秘學的關聯。

當何奕明問出這個問題時，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還是網絡出現了什么波動，群里陡然靜了一會兒。

即便是啥話都要接一頭的【奇幻色彩】也沒搭腔了，對何奕明的消息視若無睹。

沒有人回答，最終是【平沙落雁】出來岔開了話題：

【平沙落雁】：所以你們怎么都開始打網游了，帶我一個唄，剛背著師傅組的電腦

就仿佛是大家都沒有看到何奕明發出的消息，一切的話題又自顧自地向下推進了下去。【奇幻色彩】繼續詢問著游戲攻略，【薛定諤的黑貓】也繼續“盡心盡力”地教導著群里的網游萌新們。面對何奕明的提問，大家表現出來了一致的默契——無視。

“難不成我被屏蔽了？”何奕明百思不得其解，又試著發了句與《阿萊夫》無關的消息：

【神秘的東方力量】：你們聊什么游戲呢？

這條消息沒有像上一條一樣石沉大海，不多時便得到了其他人的回復：

【薛定諤的黑貓】：最終幻想14，可好玩了，豪華劇情、精致特效、無需氪金、月卡暢玩！

【一抹奇幻色彩】：怎么，大學生上回遇到的問題解決了？那正好，來游戲里慶祝下！

熱烈的回應昭示著事情的不對勁，一如搜索引擎中無法找到的正文內容；在這個群里，就仿佛唯獨涉及到《阿萊夫》的消息被吞掉了一樣。

何奕明不信邪，他思考過后，修改了自己的問題：

“大家知道《阿萊夫》這本書能在哪里買到嗎？”

無人回應。

“大家了解《阿萊夫》中涉及到的宇宙論嗎？”

還是無人回應。

何奕明還想再試，他就不信了，自己完全無法和別人傳達出《阿萊夫》的信息......可就在這時，他卻突然遭到了群內管理員的一分鐘禁言，就好像他犯了群內的什么忌諱。

但沒有人和他解釋，就仿佛這個熟悉的神秘學交流群開始排斥起了自己、就因為他提到了什么禁忌的詞匯。

《阿萊夫》......這本無法閱讀的小說，到底意味著什么？

何奕明開始覺得，這恐怕不是林初的手筆了。如果他能干涉【羊踹玉兔】群內的聊天內容，那他早就這么做了。

林初所說的“別向任何人求助”，大概并非“不要”，而是“不能”。

在與《阿萊夫》有關的話題里，似乎有著一條涇渭分明的界限。超過界限的內容會被吞噬，只有不涉及本質的消息可以留存。

如果《阿萊夫》代表著真正的、具有超自然力量的神秘，那是不是意味著，真正的神秘是無法交流的？

“看樣子，群聊里的人是幫不上忙了......”

詭異的情況讓何奕明陷入了沉思，這種無法被回應、無法被感知的特殊存在，讓他想起了一個很傳統、卻也很少見的神秘學教派——密契主義。

密契主義一詞來源于希臘語中的“閉上”，尤指“閉上眼睛”。密契主義主張人的靈魂與現實的合而為一，認為人的靈魂可以不受外界干擾，感知到真正的理智與智慧。中國古代賢人莊子的思想，就很契合密契主義的主張。

在何奕明看來，密契主義者就是一群苦行僧。說他們傳統，是因為他們總在艱苦的環境中修行，追求所謂的物我兩忘，特別符合傳統修道者的形象；說他們少見，則是因為密契主義的一個極為有趣的特性：【超言說性】。

密契主義者認為，道不可輕傳，更不可言傳。在他們的想法里，真理是抽象的，用言語是無法表現的，所以只能親身去經歷，而不能用話語交流。

用何奕明比較熟悉的說法，那就是“心明口不明”。心中明白是怎么回事，卻無法傳達給其他人。而這，便與《阿萊夫》目前的情況差不多。

也就是說，《阿萊夫》的內容是無法被傳達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情況，那找到阿萊夫的任務，就只能靠何奕明自己了。

“無法跟人交流、網絡上的資料中也不見蹤影，這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啊......”

這種無路可走的情況簡直比學高數還讓人抓狂，同時也讓何奕明對林初這個“出卷老師”恨得牙癢癢，這明顯不是自己這么個對真正的神秘毫無認知的普通愛好者能解開的謎題啊！

又焦頭爛額地翻找了搜索引擎，還是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線索，何奕明嘆了口氣，這才察覺到一陣無比的饑餓，連視線都有些發暈。看看時間，已經是傍晚七點了。

“原來不知不覺中，我查了這么久的資料......”

精神投入時，時間便過得飛快，可林初留下的謎題卻毫無頭緒，何奕明不免低落，卻還是打算出門先填飽肚子再說，畢竟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保存好目前搜集到的信息，何奕明喊上駱長青出來吃飯。在房間里攝像頭隨行的注視下，他大步離開了家。

—————————————————

“怎么說，問題解決了？”駱長青看著何奕明坐在對面狼吞虎咽，本想打趣下他毫無形象的吃相。但見他眉眼里的郁結消退了不少，卻又把嘴邊的損話咽了回去。

何奕明一愣，差點被嘴里的米線嗆到，掩飾似地笑罵：“你神經病吧你，哪有什么問題？盼著我出事是吧？”

駱長青也沒嘴回去，見何奕明還有心思斗嘴，倒也知道這家伙八成是沒事了。

“這大碗的米線越來越貴了啊，今年都12塊錢了。”挑了挑米線上改的雜醬，駱長青扯了個新的話題。

何奕明撇嘴：“大哥，都3202年了，可樂都漲價了！再賣給你3塊錢一小碗5塊錢一大碗，人家老板活不活了？”

這家店叫西昌小吃，就開在駱長青家所在的西昌小區樓下。倆人也算是在這兒從小吃到大，見證了云城物價的變遷。

談話間，駱長青從旁邊的冰柜里拿出來兩罐漲了價的冰可樂，這算是他倆下飯的標配。

何奕明打開一罐冰，一口氣灌了半瓶下去，冰鮮的溫度和碳酸的刺痛讓他久違地獲得了一些爽利。

“你這是‘苦酒入喉心作痛？’”駱長青調笑道，“既然都以可樂代酒了，來干個杯不？”

“干啥杯啊，今天又不是什么大日子......”何奕明無奈地搖搖頭。

駱長青煞有介事地舉杯：“不是啥日子就不能干杯了？想那么多干嘛？來，敬世界和平！”

配合著“世界和平”的宏大愿景，他的表情也變得肅穆悲壯，宛若一位保護世界的正義英雄。

何奕明也是被這無厘頭的表演逗得想笑，便接過話頭：

“行，敬世界和平！”

鄰桌的客人如同看傻子一般看著這倆小年輕，駱長青和何奕明卻渾然不顧。不得不說，在臉皮方面，他倆確實難分伯仲。

閑話扯了半天，米線也基本吃完了。駱長青捏了捏眉心，和何奕明說起了自己的煩惱：

“明子，我前天和爹媽又吵架了......”

何奕明略一回想，似是記起了小時候去駱長青家串門、結果被駱媽拿著竹條一塊抽的慘痛經歷，連忙搖搖頭：

“你家里那氛圍就離譜好吧，誰家管大學生還像管小孩子一樣，晚上不讓出門、下課按時回家的......要我說你就早點搬出去住，好歹也是父母，保持些距離，相處得也融洽些。”

駱長青家的爹媽，是整個小區出了名的嚴。小學時候駱長青沒及時洗碗，駱長青解釋了兩句，駱爸就硬要罰他跪一個小時，說什么“長幼有序，不能頂嘴。”

換何奕明生在駱長青家，就他這種在家里頭半夜不睡覺、還瞎搞什么招魂儀式的主，估計兩天能被收拾三頓。

“我也想啊，但我一提想搬出去，他們就翻臉。”駱長青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以前他們是思想傳統了些，可真的不是這樣的。現在就好像......生怕我丟了一樣。”

“沒事，等你二十歲生日之后吧，我喊上我爸媽，幫你和父母好好談談。”何奕明寬慰道，“二十歲了，放在古代也算及冠成年了，總不能還這樣管你吧？”

兩人又聊了會兒天，駱長青便先走了，他想趁著晚風出去跑跑步。何奕明倒是和運動絕緣，他咬著牙簽往回走，心里琢磨的還是那無法言說的《阿萊夫》。

“同樣是《阿萊夫》，同樣是不可言說，但聊天群里的情況和搜索引擎中的情況似乎并不一樣......”

順著此前的思路，何奕明在心中不斷對比著，在兩個不同的媒介中提及《阿萊夫》的區別：

在搜索引擎里，他明明可以正常地看到《阿萊夫》的字樣，還能了解到一些基礎信息，只是找不到任何閱讀原文的渠道；

可在【羊踹玉兔】群里，自己只是想提及《阿萊夫》這本書，卻都無法被其他人看到，甚至觸犯了忌諱、被管理員禁言警告......

這二者的區別是什么呢？

補充過能量后，何奕明的大腦飛速運轉著：搜索引擎中的《阿萊夫》，不管講得多深奧，只要不涉及到原文片段，都可以被自己檢索到——換句話說，《阿萊夫》這個名字并不是禁忌，真正禁忌的、具備密契主義的【超言說性】的，是《阿萊夫》書中的內容。

那是不是說明、《阿萊夫》書中的內容，就是自己一直在找的、真正的神秘！

這樣一來，群里自己的消息無法被人看到就解釋得通了——【羊踹玉兔】群里的人是理解《阿萊夫》、理解真正的神秘的。可神秘卻又無法被傳達、無法用語言表述。

因此當自己和他們詢問《阿萊夫》這本書的任何內容時，他們不能回答。因為只要他們回答了，便必然會涉及到那不可言說的、真正的神秘！

就比如一個在水里游泳的人，要和岸上的人握手。不論他如何小心、如何擦干手上的水滴，只要他還身處水中，那與他握手的人、就一定會或多或少地沾到水。

“對于理解真正的神秘的群友來說，他們沾染了神秘，那他們的回答就必然涉及禁忌......所以他們是無法給出我回答的！”

何奕明似乎捋清了一條可以解釋得通的思路，但轉念一想，又意識到一大堆不合理之處：

首先，如果那些掌握神秘的人，無法向未掌握者解釋什么是真正的神秘，那真正的神秘學是如何傳承的？宗教又要如何延續？

豈不是完全不能傳播了？這樣一來，神秘學早就消失了。

雞生蛋，蛋生雞。如果蛋無法孵化出雞，那世界上就不可能存在雞，這就陷入是一個邏輯的悖論。

其次，就算自己的猜測正確，那已經掌握神秘的林初，又為什么能夠向未掌握神秘的自己、傳達出《阿萊夫》這個禁忌的詞匯的呢？

這一切似乎完全說不通......

何奕明不斷地揉搓著自己細軟的頭發，這個問題似乎越思考越復雜，讓他完全找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是國家在網絡上禁止了《阿萊夫》的傳播？

還是《阿萊夫》背后其實是邪惡的、不可以被傳播的知識，如同宗教故事中記載的魔鬼的蠱惑一般？

不管是哪個解釋，都有著明顯的邏輯漏洞，無法說服何奕明自己。

而就在他冥思苦想、陷入苦惱的時候，他的衣角感受到了一陣微弱的拉力——這是路邊的一個小乞丐拉住了他。

小乞丐渾身上下還算整潔，但衣物十分破舊，看起來不過八九歲，才到何奕明的腰高。他拉住何奕明的衣服，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脖頸上掛著的紙板。紙板上貼著二維碼，還寫著這樣一行字：

“我不能說話，請幫幫我！”

小乞丐滿臉期盼地望著何奕明。見此情形，何奕明停下了腳步，猶豫之下，還是掏出手機，掃碼支付了十元。

他猜這小乞丐背后肯定有著指揮他的大人、讓他來博取同情、賺取善意，但他還是選擇了施舍。

“不過聽說，現在的聾啞人乞丐，很多都是都是裝聾作啞......不會被我遇上了吧？”

何奕明思忖一番，突然又有些心疼自己的十塊錢。就在這時，他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

在小乞丐的注視下，何奕明忽然愣在了原地，接著雙眼迸發出神采，整個人陡然一驚，喃喃自語道：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