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盆大雨，淋得李沐觸不及防。

所幸離開快遞站沒多遠，連忙跑了回去。

就個人而言，他很喜歡雨，尤其是大雨。

兒時在外婆家坐看雨水順著屋瓦形成雨簾，那份寧靜令他至今難忘。

擁擠的人群從道路轉移到道路兩旁的店鋪，擠在快遞站里，生生破壞了賞雨的大好心情。

“小弟，你買的什么啊？”

自來熟的大姨閑著沒事，跟他搭起了話。

這時李沐才意識到自己被一群大姑小姨包圍了。

沒轍，一米七八的個頭，在這嶺南小村鎮里，有點鶴立雞群了。

加上他自身有股子呆氣，陌生人還是挺樂意接近他的。

“買了幾卷鐵皮。”

準確的說，是不銹鋼箔材，也叫手撕鋼。

李沐買了三種厚度的，分別是0.01毫米、0.015毫米、0.02毫米。

十來塊一卷，每卷10公分寬，1米長。

折算下來，每公斤一千多塊，貴得離譜。

讓他下血本的原因，是靈石縣縣令組織了四百鄉勇要攻打初陽城。

哦，倒不是怕了這些人，而是因這事發現了現有工匠造甲胄的速度太慢了。

有多慢呢？

一群漢子掄錘子砸易拉罐鋁片，敲到適合的厚度就要大半天。

然后是裁剪、鉆孔、打磨、串成各個部件，都是相當費時的功夫。

距離初陽城落座至今已有9天，升過兩次級，有345人口，超過50人參與制作。

今天出門前，只有兩套完整的甲胄。

3天前李沐在小破綻刷到了手撕鋼的舊新聞，于是就有了這次頂著圩日的人潮來取快遞。

……

王大牛站在王家村的山頭，一會望望身后山下無人的村莊，一會看向對面依山而建的城鎮。

十分懷疑自己的眼睛。

記憶里的陳家村→狹窄而難走的山路，很不考究的房子。

現在的陳家村→寬闊的石板路形成九轉十八彎，每一個彎爬升的高度都一樣；一排排磚石小樓像近乎一樣，致使整個坡面看上去像是一個巨大階梯。

“俺只離開了十幾天，陳家村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

他不過陷入了自我懷疑中，旁邊的李蠻子要更嚴重些。

王家村他沒從現在的視角看過，但他進過村，認得房子。

對面的山坡兩旁一點沒變，曾帶隊清障的他記得一清二楚。

面對這種情況，本就不太聰明的腦仁，直接給干燒了。

人一抽風，行為就不可測起來。

只見李蠻子撒丫子跑下山，直愣愣跑去問守衛城門的‘士兵’：“俺婆娘還在上面嗎？”

剛集訓完第一次站崗的兩個少年不明所以，下意識反問：“你婆娘是誰？”

“原來山上陳家村的，長得很俏的張寡婦。”

“這俺們就不曉得了，俺們才來這邊四天。”

另一個少年給他指路：“找人的話你可以到最上面的市政廳問。”

李蠻子跑進去了，王大牛沒一會帶著兒子也來到了城門處。

他昂頭看門匾：“初陽城？”

“兩位小郎，請問現在是宣和幾年？”

倆少年打量了一下王大牛，衣衫破損有血漬，警惕了幾分，答道：“宣和七年。”

？

王大牛又問：“今日可是十月廿一？”

“是啊。”

？？？

“我記得十幾天前這里還是陳家村，怎么現在變成初陽城了？”

“原來這里以前叫陳家村啊，難怪。”少年們恍然，旋即放下了戒備。

“你們不知？”

“不知，俺們是從北邊來的，聽說這里有神仙收留流民，俺們就跟過來了。”

“是啊是啊，一日三餐還管飽，而且頓頓有肉呢。”

“神仙？”王大牛又昂頭看了看牌匾：“這初陽城是神仙建的？”

“對，前兩天剛施法建成的。”少年把人帶進城，手指從下往上劃，偏向左邊自豪地說：“兩天前只有這半邊。”

手指再往右偏：“俺們一覺醒來就多了這半邊。”

“房子多了，路也重新修了。”

“現在上山的大路比兩天前的要緩得多，聽說馬車上山輕松不少，就是多了一倍的路程。”

王大牛感覺不可思議，但如果不是神仙，又說不通這座城的出現。

“俺以前是王家村的人，可以來投奔你們嗎？”

“當然可以，到山上的市政廳登記就行。你這樣帶著親屬的，可以得一套房。”

“具體的上去就知道了。”

少年指著上坡的反方向說：“靠腿的可以走階梯。”

王大牛道謝拜別，沒多久就看到蒙頭沖刺的李蠻子。

只見他不管不顧橫沖直撞，惹得周圍罵聲一片，后邊還有兩個拿著紅頭長棍的青壯在追。

王大牛躲著等他跑過去才抓緊時間爬樓梯，很快就來到了最上層。

到了這，那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更勝。

因為他兒時常跟著爺爺這邊收山珍野味，眼里看到的是散亂貧窮的小山村。

剛才一路走來，全是三層高的石磚小樓，還有干凈平坦且寬敞的石板路。

見到的都是陌生面孔，一個個洋溢著活力與友善。

而眼前，又是一座有城墻甚至還有甕城的“內城”。

來到名為“市政廳”的藍色大樓，他很快就完成了戶籍的登記與辦理。

帶他去入住的人先拐進了隔壁的醫藥房。

王大牛連忙退到門口：“不必了，俺身上都是皮外傷，休養個幾日便能好。”

“看醫拿藥都不要錢。”

一句話直接點破這高瘦漢子的想法。

然后王大牛嘴上說“那怎么好意思”，身體卻十分誠實地邁進醫藥房。

“王大牛！你來，告訴我張寡婦是哪個。”

屁股都沒坐穩，他就被沖進來的李蠻子一把揪到市政大廳中。

王大牛看了一圈沒有看到熟悉的面孔，松了一口氣，當即搖頭表示沒有。

沒想到這倔驢一根筋，大廳沒有就往里找。

里邊的人攔不住，手持紅頭長棍的人趕來也攔不住，愣是讓他闖到了最里邊，找到了張沁。

這李蠻子也不知道憐香惜玉，徑直把人抓來，扛到肩上就往外走。

“這是俺婆娘！誰敢攔俺俺就打殺了誰！！！”

他一聲吼，直接把來人鎮住了。

“你是女官的良人？”

有人出聲詢問，嚇得腦子一片空白的張沁這才回過神，哭喊著否認：“他不是俺相公！俺不認得他！沐天尊！沐天尊……”

王大牛是真沒想到這貨這么莽，眼瞅這架勢，讓寶貝兒子躲好，卯足勁沖上去。

大吼道：“他是賊匪頭子，他是來搶人的！！他力氣很大，大伙一起上啊！！”

“俺大哥將他許給了俺，那她就是俺婆娘！”李蠻子說得理直氣壯，同時祭出迅猛的直踢：“哼！王大牛，就憑你也敢攔俺！”

那一腳太快，王大牛躲閃不及，整個人倒飛數米撞在墻上。

摔在地上起不來的他，心驚這蠻驢力氣大的同時，還不合時宜的冒出一個感想：

這石墻真他娘的硬啊！

而后他便在鐘鳴與兒子的哭聲中，眼睜睜地看著這李蠻子如入無人之境，扛著那俏寡婦闖出了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