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您出山吧。”

“為何？”

“因為，這個世界需要你。因為動亂，每天都在死人，數以萬計。那些無辜的黎民，正在被卷入這場本不屬于他們的戰斗之中啊！”

“我不能。”

“可你是前朝的將軍啊！大將軍啊！”

“我不能。”

不管張祖譚怎么哀求，燭火對面的人還是一味的重復這句話，臉上依然平靜，甚至可以說是冰冷。

“朱將軍，請您救救他們吧！求求你！”

朱將軍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隨即起身，丟下一句話，“別求我，那是你自己的事。”便準備離去。

突然，一聲怒吼傳來，在燭光的照耀下，一道黑影猛的竄出，雙手緊緊的拽住朱將軍的前襟，怒喊道：“你身為前朝的大將軍，平定亂世，你已經成功一次了，現今又逢亂世，你再成功一次，有何不可？那些百姓可都為前朝子民，你帶領他們走出黑暗，走向光明，又為何不可？”張祖譚說到最后，仿佛是沒有力氣似的，放開了朱將軍，癱軟的倒在地上，口中的聲音也在逐漸減弱。

縱是經歷了如此，朱將軍卻是依然冷著個臉，并沒有表態，還是準備離去。就在朱將軍快要走到門口時，一句微弱的話語響起，“朱將軍，你知道嗎？”朱將軍似乎是聽見了此話，于是他停在了門口。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聲自門邊傳來，，飄蕩在這渺小之地。

但倒在地上的張祖譚似乎沒有聽見似的，仍然自顧自的敘述，仿佛此地就他一個人似的，又仿佛在發泄著什么。“我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雖不算富裕，但絕算不上貧窮。我有三個姐姐，兩個哥哥。由于我在家中年紀是最小的，所以，哥哥姐姐們都很疼我，平日里，無論是什么，我的待遇，總是最好的。”

“于是，就一直這樣，我真希望就是這樣，一直下去。但，在我5歲那年，這樣的生活，被打破了。那一年，我的大姐嫁走了，記得那天，滿天紅色，喜慶感撲面而來，我沒有看見姐姐，因為她早就上了紅轎。當然，這些都是我后來才知道的。在嗩吶聲和鑼鼓聲中，我哭成了一個淚人兒。想想那時，還真是無知啊！可笑的幼稚！”訴說至此，一聲輕笑傳出，仿佛在嘲笑小時的幼稚與無知，又仿佛在彌補著什么。

“往后，我的哥哥姐姐們陸續離開了家，或娶或嫁，但，每一次都少不了一頓大哭。最終，在我7歲那年，他們全都走了，只剩下我一個人在家中，哥哥們有時候回來，但，我沒見過姐姐們回來。但，大多數時間，我是一個人，與孤獨為伴，與寂寞同行。”

“終于，我忍受不了了。于是，我違背了父母的意愿，我跑了出來，準備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以為外面的世界是美好的，自由的。可是，我錯了，錯的很離譜，外面的世界是那樣的丑惡，那樣的瘋狂。”

“第一天，我過得很好。但是第二天，我被本地的地頭蛇給盯上了，他們搶走了我的錢，還把我毒打了一頓，那天，我沒有飯吃。”他輕笑一聲，又繼續說下去，“我只好在街上流浪，在那期間，我也想回家，但是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就在我快要餓死的時候，所幸，有一個老婆婆見我可憐，便每天與我飯吃，于是我活了下去。同時，我也下定了決心，以后我要是發達了，一定要去報答這個老婆婆，畢竟，你知道的，一飯千金嗎！“見朱將軍微不可察的點了下頭，張祖譚也仿佛得到了鼓勵，也有了信心。

“在那段時間中，我一直渾渾噩噩的活在每一天，而幾乎每天，我都會受一頓毒打，直至那一天。那一天，我正在被打，我的師傅把我救下來，并打走了他們。他就像一束光，落入我的生命之中。于是我走了，我跟著他學習了5年的武，期間很累，但每天有飽飯吃，還不用接受毒打，我很滿足，還有就是我想，學會了這個，是不是就可以報答那個老婆婆，并找到我的家了。于是，我發了瘋的練，我的師傅都驚了，他說沒見過這么吃苦的人。”說到這，張祖譚臉上掛上了滿足的笑。

“5年后，我出師了，師傅將他的絕學也交給了我，我下山了。可你說巧不巧，當我準備流浪江湖時，我竟在一戶人家里看見了我的姐姐，她帶著我重新回到了家，那一天，我仍然記憶猶新。那一天，我也是第一次在我7歲后見到了所有哥哥姐姐。”張祖譚的臉上似乎掛滿了笑容。“但，按奈不住的我，又準備去江湖闖蕩。于是我留下一張字條，就又出門了。誰知這一別，竟是永別。”

“就在我走后不到一個月，戰亂來了，而且就在我的家鄉——江南。”

“我匆忙趕回去，看著路邊的景色，我不禁疑惑，那個曾經美麗的江南去哪了？遍地都是死尸，遍地都是鮮血。幸好，戰火還沒燒到那兒，可他們卻搬走了，鄰居告訴我，他們為了躲避戰亂，早搬走了，但臨走前他們說，他們只是暫時搬走，他們還會回來的，可什么時候回來呢？我相信，如果戰亂結束了，他們一定會回來的。”

“這時，我想到了師傅與我說的前朝大將軍朱丹，我找尋多日，終是找到了將軍您的住所。”說到這兒，張祖譚似乎又充滿了力氣，爬起來，對著朱將軍的方向跪下，低聲哀求道：“朱將軍，求求你，求你救救他們，救救他們吧......”

朱將軍從愣神中醒來，不禁為張祖譚感到悲傷，想要幫助他，可又無能為力，只能調整面部的表情與自身的情緒，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冰冷，“你很自私，而且我已經錯過一次了，不會再做錯事了。”“嘎吱”的開門聲響起，同時也伴隨著“砰”的關門聲，朱將軍走了。

燭火旁的張祖譚跪在地上，久久沒有起身，口中不止的喃喃道;“我很自私......我很自私么？“

房中，朱將軍靠在墻上，失神的望著前方，過了一會兒，朱將軍緩過神來，伸出雙手在臉上摸索，手像是抓住了什么，向前一伸，那“朱將軍”的臉竟被拿了下來。不，應該說此人并不是朱將軍，他是人偽裝的。

“朱將軍已經死了，我，不是他。”一聲低嘆在空中回蕩，“這面具，到底什么時候，才能真正摘下啊”

燈火逐漸蔓延，桌上的黑暗也在逐漸被驅除，那桌上的是什么？原來是一個靈牌，上面赫然寫著:

“朱丹，享年45歲12個月12天，死亡時間：0145年12月12日12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