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什么人會以陰氣為食?”
趙玉臺想了想后說道:“那多了去了!陰氣不同于煞氣,作用甚多,不過大多是邪修整的花活。也有些人信那些江湖術士,認為人總有一死,陰氣越重在地府地位越高,更有甚者認為陰氣能夠成就另類長生。”
“總之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兒都是一些不入流的旁門左道,小友你可別誤入歧途啊!趕尸一門雖說是辛苦了些,為世人所摒棄,但至少也是正道,睡得也能安穩些。”
陸知牧點點頭,說了句曉得!
“對了,道長你是要往哪里去?”
趙玉臺咳了一聲,擺出高深的姿態道:“貧道掐指一算,你可能要遭劫,故而來此相救!”
陸知牧不疑有他,趕忙躬身作揖道謝。
趙玉臺擺了擺手,隨后又說道:“但是你這大劫還未消散,貧道有一物,念你趕尸收入微薄,這樣吧,半價予你,如何?”
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塊玉牌來。
陸知牧剛想拒絕,突然發現趙道長身上似乎挺多泥土,且懷中鼓鼓,一根地瓜須隨著他掏出玉牌而露了出來。
陸知牧環顧四周,發現不遠處似乎就有一片農田來著。
趙玉臺臉不紅心不跳,不動聲色伸手將懷中物品往里推了推。
陸知牧抽了抽嘴角道:“道長,我真沒錢,上次已經是我所有家當了。我師父還在等我,就先告辭了!”
說罷逃似的趕著尸隊往山里走。
目送著陸知牧離開,趙玉臺嘆了口氣,從懷中取出那個洗好的地瓜來。
咬了一口,甜澀帶著點土腥味。
陸知牧來到止步亭,卻發現老頭并不在。夏季夜晚來的慢,如今應當堪堪至辰時,自己沒有遲到才是。
就在這時,一道巨大的嘎吱聲響起。
從止步亭可以看到江寧城門,只見巨大厚重的城門開始緩緩閉合。
白日無故閉門,陸知牧曉得,這是出大事了,他更擔心張老頭了。
不過時間已經不多,再不交貨,便會誤了下葬的時辰。況且若是自己現在去尋找,那這些客人該如何處置?
陸知牧決定在止步亭給老頭留個記號,等把客人送到家再回來找他。
三日后
陸知牧來到了新安鎮。
這里本是涼國的領土,但在十來年前被趙國占領。原本在此地的陳家也在淪陷前舉家遷移至龍泉鎮。
陸知牧趕著陳家的逝者到來之時,陳家老少已經在等候了。
見陸知牧到來,大大小小頓時哭成一片。
“怎的是你這小娃子送耀兒回來,張先生呢?”陳老爺滿臉悲切問道。
“師父年紀大了,走的慢,唯恐誤了時辰,便讓我先來了。”陸知牧搪塞道。
陳老爺倒也沒在意,眼含淚水撫摸著陳耀的尸身。
對于一個老人最大的打擊莫過于白發人送黑發人。
當老人褶皺的手快觸碰到那尸體嘴巴之時,陸知牧的心幾乎提到嗓子眼上。
好在這時,陳家請的道士也到場了,陳老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并未去觸碰那可以凹進去的嘴巴。
“陳老爺節哀順變,貧道定會超度公子投個好胎!”
聽到這個聲音,陸知牧一愣,感覺好熟悉啊!
他轉頭一看,只看趙玉臺正站在自己后頭。
兩人四目相對,趙玉臺“咦”了一聲,笑道:“小友咱們又見面了!原來你也是往新安鎮來,早知如此咱倆還能結伴而行勒。”
“趙道長!”陸知牧訕訕一笑,打了聲招呼。
趙玉臺瞥見陸知牧身旁的死尸,面帶傷感指著道:“哎!正值壯年,怎的落到如此下場。先前貧道便看到了,連牙都沒了,這要是下去了,該怎么吃飯呢?”
陸知牧神色一凝,暗道完蛋!
同時心里暗暗罵了那臭道士幾百遍,簡直哪壺不開提哪壺。
還吃飯?你還指望閻王爺管飯?
果然,陳家人聽到后連忙上前查看,發現陳耀一嘴的牙全都碎了。
頓時一個個神色不善得盯著陸知牧,陳老爺子更是聲色俱厲得朝他討要說法。
陸知牧無奈,只能連連道歉,更是不知該如何解釋。
說是趕路不小心磕著了?太草率了吧?
若是將原委全盤托出,他們又能信么?
“諸位莫慌!貧道這有金牙一幅,雖非真金,但由貧道念法,燒下去效果是一樣的,定可讓逝者百無禁忌,吃嘛嘛香!”
趙玉臺從袖子取出一副牙齒,不知是何材料制成,上邊涂著淡淡的金箔碎屑。
陳老爺子大手一揮,就說了一個字,買!
陸知牧無語,這家伙真是為了掙錢無所不用其極啊!這么扯的理由也能編的出來!
不過最后好在陳家沒有繼續追究,大致是看在張老頭的面子上。
只不過陳家這趟腳是白走了,人家沒讓賠償就已經很好了。
說到底還是自己護送途中出了差錯。
接下來的幾戶陸知牧也一一送去,直到凌晨才將全部客人送完。
送完客人后,陸知牧顧不上休息,立刻馬不停蹄往回趕,卻被趙玉臺攔住了去路。
“小友且慢!”
陸知牧滿臉疑惑。
趙玉臺笑道:“小友,貧道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陸知牧有些賭氣的板著臉搖了搖頭:“我現在有事,走不開。”
“不會耽擱你太久,流水村有具遺骸,橫死已三日,卻怎么也無法起棺,不知小友可否幫忙起棺?”
陸知牧滿臉疑惑,不解問道:“你不是道士嗎?”
老頭說過,有些尸體之所以無法起棺,是因為死者有怨氣,不肯入土為安。
這個時候可不能硬來,你硬,它比你更硬。
老頭常常告誡陸知牧,趕尸匠是趕尸匠,不是道士,沒有那份降妖除祟的實力,萬事量力而行。
怎知趙玉臺卻一本正經道:“貧道法力低微,沒法子啊!”
陸知牧無語,卻并不打算摻和。
趙玉臺繼續說道:“陸兄是想去江寧城吧?只要陸兄伸出援手,在下愿隨陸兄一道前去,并且給陸兄一個頂天大的大機緣!”
陸知牧感到有些好笑,這道人死皮賴臉的本事倒是不錯!
兩人年紀差了那么一大截,竟然開始稱兄道弟了!
陸知牧冷聲道:“那還不簡單,殺生刀聽說過吧?管它橫死幾日,只要還沒尸變,沒有太大道行,脖子給它來個一刀兩斷,保管它蹦不起來!”
趙玉臺連道不可,那頭搖地跟個撥浪鼓一般。
“這不妥啊!在陸兄眼中,那是一具尸體,一只怨鬼。可在其家人眼中,那是他們朝思暮想,再也見不到的親人啊!”
陸知牧沉默了。
趙玉臺見陸知牧沉默,覺得有戲,趕忙趁熱打鐵將那塊未曾賣出的玉牌塞給陸知牧:“這玉牌是貧道于葬龍山偶然所得,只是貧道福薄,沒能尋得更好的機緣,現轉贈于陸兄,希望陸兄能有一番成就!”
陸知牧一愣,葬龍山?不就在龍泉鎮嗎?與九章山遙相對望的那座大山?
他捏了捏玉牌,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似乎暖暖的,很舒服,體內的陰寒感都少了些。
陸知牧暗道既然拗不過他,且這玉牌確有功效,那便去一趟好了。反正剛好也是要經過那里,況且起個棺應當花不了多久。
兩人一同來到新安鎮流水村,村里的劉老太三日前莫名身亡。
有人說是意外,也有人說是劉老太的兒媳婦害的,總之眾說紛紜。
據村里人介紹,劉老太的丈夫早亡,兒子常年在外做工,家里只有年春剛剛和兒子成親的兒媳婦。
兒媳婦是隔壁村有名的潑婦,因此劉老太生前就被兒媳婦虐待,常常不給飯吃,可憐的劉老太只能獨自前往鎮上乞討。
但對此劉老太的兒媳婦潘秋鳳自然是極力否認的。
當兩人來到劉老太家中,只見房子周圍圍滿了人。
兩人對視一眼,皆看出對方的疑惑。
按常理這種事不應該是避之不及唯恐沾了晦氣嘛?怎的這些人一幅唯恐沾不上因果的模樣?
有村民注意到了兩人,趕忙高聲大喊:道長來了!
村民們紛紛讓開道路,村長走上來道:“道長,你可來了,這這這…”
兩人定睛一看,只見潘秋鳳雙目失神癱坐在地,下身大小便失禁,嘴里啃咬著一件老式夏衣。
還喃喃自語念叨著咬死你個老太婆。
趙玉臺上前檢查潘秋鳳,陸知牧則是走到一旁的桐木壽材,這種棺材非常的薄,通常是移尸用的。
陸知牧試著掀開棺材板,但卻紋絲不動。
“三魂丟了倆,不死也成了呆子。如今我得準備給她招魂,這劉老太就交給你了。”趙玉臺起身道。
陸知牧點點頭,他轉身吩咐村長找人去鎮上紙扎鋪買個紙人,再準備公雞血,晚上再找人來抬棺。
村長自然滿嘴答應,這遺體停在這弄得人心惶惶的,再不處理就只能直接燒了。
陸知牧要做的其實很簡單,他不是道士,不會天雷滾滾地火符箓,他只能用一些土方法。
拿紙人騙劉老太的陰魂出來,在她攻擊紙人之時用沾滿公雞血的網給她罩住。
只要她被迫進了紙人的身,那就簡單了,一張符就了事,之后就是趙玉臺的事了。
夜幕降臨
陸知牧從村民那里拿來一張漁網,沾上公雞血掛在房梁上,同時地上撒滿石灰。
再將紙人放在潘秋鳳常睡的床上,紙人貼著用潘秋鳳的血繪的替身符,最后再將潘秋鳳綁在床底下,以防她壞事。
做完這些,陸知牧便藏在一旁的柜子里。
而趙玉臺則是提著招魂幡和引靈燈正滿村子尋找潘秋鳳被嚇跑的兩魂。
子時,一股陰風襲來,突然床上的紙人手臂毫無預兆開裂,緊接著是腿腳。
陸知牧并不著急,他猜測劉老太一定不會滿足于此。
若是劉老太沒有親自現身出來嚇潘秋鳳,又怎么會把潘秋鳳三魂嚇跑了倆?
果然,又過一會兒,劉老太大致不滿足于這點輕微的試探。只見一道綠光從棺材里飄出,地上的石灰頓時出現一個個小腳印。
腳印一步步靠近紙人所在的床,沒一會兒,紙扎揉捏的咔咔聲響起。
陸知牧透過柜門縫隙看見了紙人的脖子已經被掐得凹了進去。
眼見時機成熟,陸知牧用力拉動手中的繩子,房梁上的漁網嘩的一聲砸了下來,連同紙人一起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