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夾了根肉絲，細嚼慢咽的，然后微微開口：「我……」

「嗯？不好說嗎？跟我有啥不好說的。都室友的。」我大咧咧的。

然后發現我自己好像確實不是她什么人，不跟我講也沒事。我又改口：「不想說就不說了。」

老二眼睛上翻，瞟我一眼：「你不好奇嗎？」

我沒好氣道：「不好奇我問你啊？」

老二這才緩緩道：「其實也沒什么。當初我成績還算可以，在我們當地雖然不是最好的高中，但每次考試班級前 20這樣的。考個二本肯定沒問題，但我遇到了一個人……跟他相約一起讀同一所大學，結果他卻出國了，我就一蹶不振，成績下滑嚴重，差了幾分過本科線。所以來到這所分數和末流本科差不多的大專。」

我的手不自覺地握緊。聽這語氣，老二曾是有喜歡的人了。相約一起讀大學？沒事，誰情竇初開之時沒喜歡過心中的那個他呢。

老二嘆了口氣接著說：「唉……人生無常啊，后來想想自己這么多年來好像沒做成一件事，看著比我大一屆的閨蜜在重點大學風生水起，我也想證明一次我不比任何人差。我倒不是嫉妒，她過得好我是真的開心，反正我就是……emm……所以來到這邊我很想通過辯論賽證明一次自己。」

我面無表情地問：「相約之人是你的初戀嗎？」

老二一愣，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你在說什么呢，我長這么大就沒談過戀愛，和男生出去吃飯都沒過。要不是咱們學校這寢室，我倆是不可能這么熟的。」

我聽到這突然一樂，調侃道：「奧，這回說跟我熟啦？貌似某個前些天還跟我吵架來著呢。」

老二瞪了我一眼：「大早上吃飯吃好好的，突然來個女的站在邊上罵你渣男，很容易讓人相信……你真的是渣男好吧。而我最討厭渣男！」

我旋即回到正經樣：「因為剛才你說的那個人吧？」

老二點了點頭，聊了一個午飯時間。

原來在初中的時候，老二每周末上英語補習班認識了一個長相一般偏上的男生。名字老二沒跟我說，只知道他溫文爾雅，言行舉止都透露著禮貌的好孩子形象。

本來也沒什么交集，只是補習班見面次數多了，認識了一下，偶爾聊兩句。

可是巧就巧在老二高二分班的時候。她的班是理科班，高二分來幾個學理科的男生，這不……就碰到她之前補習班遇到的這個。更巧合的是這個男孩子坐她前面。

然后隨著時間推移，這兩人很快地一來二去熟了起來。由于老二本來就了解了一點這個男生的性格。加上他的物理和英語成績好，老二經常請教他問題。他也很耐心地教老二。

有一次老師喊老二站起來回答問題，老二不會。坐她前面的這個男生就用記號筆快速地在草稿紙上寫下答案，寫的字很大。老二順利脫困，讓她有些感動。

可這男孩子語文數學化學都特別特別的爛。熟悉的二人很快約定一起去讀一個二本院校。這個學校對那個時候的老二來說還是很輕松的，對這個男生來說卻很難。

于是乎啊……這個男生就跟老二說，我請家教努力地追平你的成績，一定要跟你考上同一個學校，到時候天天請老二吃不二家棒棒糖。兩人都互生好感，尤其這個看起來禮貌有加的男生對老二思想不純，想追她，更是揚言這輩子非她不可。老二也沒經歷過這些，情竇初開的她也很感動，只是以還在上高中沒答應表白而已。

老二還跟我說因為他的表白，他倆的關系冷漠了好久，后來還是男孩子道歉才緩和下來的。

雖然聽到這我很不爽，但也理解。我當初高中不比這玩得嗨？

本來一切都是很美好的校園生活。直到高三上學期，快期末的時候，這個男孩子除了物理好以外，其他成績不增反降，老二還每天輔導他數學。結果突然有一天男孩子消失了，去哪兒了呢？去英國留學了。他家境殷實，他爸媽也早就知道他在國內考不上，就早早地給他申請了國外的大學，然后通過后他直接溜了。而老二對他說很喜歡吧，也不至于，就像喜歡的玩具沒了一樣，雖然可以再買，但還是會有些難過。畢竟他說這輩子一定要追到……

最后連跟老二告別都沒有，僅僅給老二發了條信息，大致意思是很高興認識你，他要留學去了，以后不回來了，他們也很難再聯系了，祝各自安好。這都沒啥，在老二高三上學期結束，放寒假的時候，突然刷到這個男孩子的動態，他已經有對象了，在動態里高調地公開，下面一片祝福。

「我想了好久，決定給他發信息問一下，我一般不會主動給男生發信息，我問他在嗎？才發現我被他刪了。」老二有些不開心地說。

我在一邊默不作聲。

老二突然笑了一下：「我也沒怎么喜歡他，頂多說是好感，可對幾個月前的我來說，這讓我想不通，對我心情影響也很大，搞得后面沖刺復習學習效率太低，他能對我說出那種話，又能做得那么的……」

老二又嘆了口氣：「果然哦，男人的嘴騙人的鬼。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話真的假的，但我在讀書階段不會談戀愛的，等畢業再說吧。我知道你本性是好的，可有時真就挺煩誒。」

我嘻嘻哈哈地：「哈哈，難得啊。難得你能講這么多話，還能跟我談心，沒事，一切不好的事終究會過去的。」

然后我道貌岸然地正經樣：「誰虛度年華，青春就會褪色。青春是用來奮斗的，不是用來揮霍的。青春是用來拼搏的，不是用來擺爛的。青春是用來進取的，不是用來瀟灑的。青春是用來擔當的，不是用來佛系的。青春是用來燃燒的，不是用來抑郁的。」

講得我自己都感動了。嗯，我還真適合演講。然后接著說：「你顧慮得太多，整天胡思亂想。你看我，不喜歡學數學，我就喜歡敲代碼，我就去學敲代碼。不一定非得學好數學，高考好才能有出息啊，你辯論賽打得厲害你確實可以去參加國際比賽，可讀大專學好自己的專業，也能有一個美好的生活啊。」

我看著老二盯著我的眼神逐漸熾熱，我就知道她喜歡聽這種。

然后頓了頓說：「對吧，他去留學也好，讀博士也罷。與你何干？你找到你喜歡的人，和你喜歡的人一日三餐，早餐一碗粥一點榨菜也很幸福啊。你的追求又是什么呢？沒有方向，無頭蒼蠅一樣到處撞，對吧，幸福是自己定義的。畢業了你可以找個離家近的互聯網公司，和你愛的人在這上班陪著你父母，也很好啊。」

老二看著我說：「哇看不出來啊。你活得這么通透的嘛？突然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以前還真沒人這么跟我說呢。」

我洋洋得意：「也不看看我是誰~」

老二哼唧一聲：「夸你兩句還臭屁起來了。那……你的目標是什么？」

我想都沒想就說：「我沒有遠大的目標。有一個愛我和我愛的人。然后好好學我的編程技術，將來成為公司骨干，每天上下班，雙休看看父母，帶自己的愛人去吃吃火鍋，就很開心。」

吃完飯，離開飯店，在回住院部的路上：「其實真要說大目標也確實是有的。」

老二好奇地問：「是什么？」

我一臉撒潑地笑：「誒嘿，就不告訴你。」

老二：「你……哼，不說拉倒。」

我打著哈哈說：「好啦好啦。」

不一會到了病房，走在門口我就聽到：「你這個發現得早，盡快手術吧。耽擱不起，越晚一天就有多一分擴散的風險。」

老二進門皺著眉頭擔心地問：「醫生，這能徹底治好嗎？」

醫生回過頭很和善地說：「鼻咽癌在治療后可以得到有效的改善，和正常人沒太大區別。」

老二的父親聞言：「那就好。」

老二媽媽倒是開朗：「哎呀沒事的，這剛發現，醫生也說能治好了。你倆別擔心哈，寶貝別擔心媽媽。」

老二坐在床邊拉著阿姨的手。叔叔拎起旁邊的開水瓶倒了一杯水給阿姨。

醫生隨即就走了。我看了眼老二，偷偷地跟了上去，一直到醫生的辦公室門口，我往后看一眼發現老二沒追出來。

我來到醫生的辦公桌旁邊：「您好，我想問一下鼻咽癌治療大概要多少錢呢？」

醫生還沒坐下：「你是？」

我很禮貌地：「啊您好，我是剛那床病人的家屬，來咨詢一下需要準備多少錢。我好去籌款。」

醫生緩緩開口：「手術費用五到七萬就夠了，看你的樣子這個錢應該可以拿得出來。可是后續治療需要貴點，得二十多萬，我也都跟他們說過了。」

「好好，謝謝您了。」我微微鞠躬道了聲謝謝就走了。

醫生坐下：「這孩子還挺孝順的……」

我又折返回病房聽見阿姨：「賣什么房子，那是留給女兒的。以后她在婆家受委屈了，還能回來住住，我這個沒大礙，醫生剛不說了嘛。」

不愛說話的叔叔在一邊：「什么沒大礙，癌癥啊。明天就約好手術，我回去取錢。」

老二也在旁邊著急：「是啊媽，你別執拗了。聽爸爸的，錢沒了以后慢慢掙。」

阿姨摸了摸老二的頭：「家里飯店生意不好，都快倒了，我想等下個月你舅舅把買房錢還我了再治也一樣的。」

我在旁邊聽到一邊感嘆阿姨人好，一邊在著急：阿姨啊阿姨，都癌癥了還這么淡定我是佩服的，相比我給堂哥移植骨髓都嚇得不輕，您這是真心態好。聽你口氣，你們家開小館子的，這二十萬拿得出來就快點治啊。癌癥都不治，總不能因為無知所以不怕？

看到老二眼睛泛紅，已經有些淚水在眼里打轉。

我開口道：「阿姨啊，你這個病現在能治就治好。拖下去就不好治了。」

阿姨看了看我：「阿姨知道的。」

叔叔在一旁也不講話了。

隔壁病床的家屬對老二媽媽說：「大姐啊，你這老公孩子對你這么好，你就趕緊治吧。」

阿姨也是沉默了一下：「治療肯定會治的。那就別說了，我決定了，會治療的。」

我納悶了，這不是越早越好嗎？怎么還拖著？

隨即我心口一震：有啥難言之隱？阿姨并不是想拖，而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吧。

「阿姨啊，我認識慈善醫療的人，可以讓他們幫你籌款，以后你們慢慢還。」我不緊不慢地說。

老二聽完，眼神也是瞬間充滿了光。

阿姨說：「那不用，太麻煩你了。」

叔叔開口道：「我們家確實沒這么多存款，借的話，也不一定夠。只能賣房子，你阿姨她不愿意賣。」

阿姨聽到叔叔這么說，眼睛一橫：「女兒在這，你講什么呢。」

老二一言不發，強忍著淚水。

我猜到了：應該是老二家生意經營不善虧了，平時老二上學生活費還挺充足的，他父母不想讓她吃苦，就隱瞞了。現在很需要用錢，又沒有了，賣房阿姨不想，想把房子留給她女兒。

以后要是這種丈母娘不得幸福死。還有給女兒買房的。

然后我拉著叔叔出來：「叔叔，我可以幫你們申請救助金，然后你們慢慢還。而且沒有利息，你看……你們需要嗎？」

叔叔一下拉著我的手：「真的嗎？那太謝謝你了。」

我趕忙道：「別客氣別客氣，我只是碰巧有名額。您別擔心。」

老二追了出來，叔叔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我的手，又看了一眼老二。

老二：「怎么了爸，你們說什么呢？」

我打斷道：「沒什么，我家里有個親戚在慈善基金會上班，我可以幫你們申請一下救助金，給叔叔喊出來，要信息呢。」

「叔叔，我把我家親戚的微信推給你了，你有時間加一下，我來的時候為了防止叔叔因為錢的問題有困難，就已經溝通過了。」我輕聲道。

叔叔半天擠出三個字：「謝謝你。」

叔叔抬頭看了一眼微信：「這是私人號嗎？」

我渾身一震心想：難道叔叔看出來了？

我趕緊捂嘴小聲解釋道：「這屬于走后門，我和家里親戚商量過了，他用自己號加你的，您提供好證明素材就行了。」

叔叔半信半疑地點點頭。

結果叔叔剛進病房陪阿姨還沒十秒。病房隔壁床的一個小哥出來：「兄弟您好，請問你那個救助金怎么申請？」

我：「我只有一個名額，實在抱歉啊。」

小哥：「沒事沒事。」說完便走了。

我和老二也跟著來到阿姨病床邊。

阿姨開口：「要不你倆出去逛會吧。這一直待在醫院里不太好。」

叔叔也開口對老二說：「是啊，你們就別在這了。我一會給你轉點錢，你給你同學開個酒店，然后你自己回家休息吧。」

老二：「不用，我媽給我轉的二百塊錢還沒用完。」

我聽了哭笑不得。給我訂酒店，叫老二回家。看來叔叔防范之心還是有的。不過也難怪，畢竟第一次見面，能給我整個酒店住很好了。我拍了一下自己腦瓜子：在想什么呢？你們同學關系，還想去人家家里還是咋了？

出門后，我們在等下樓的電梯，老二很鄭重地：「謝謝了，我爸媽很疼我，我爸在我來的時候已經跟我說了，存款只有三萬多。本來家里開了個大排檔，因為那邊地理位置偏，本來就不是很掙錢，這回趕上修路了。好幾個月沒開張，房租還得交。以前我都不知道，也是才知道的，想想我一個月還花那么多，真的好愧疚。」

我安慰道：「沒事了，這不有救濟金了嘛，等阿姨治療好，你們家那邊路修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們再慢慢還。」

我當然不認識什么基金會的人，給叔叔的是我的微信小號罷了。而且為了讓叔叔相信，我還特地把自己頭像改得很像基金經理人一樣。朋友圈改成三天可見。

老二又鄭重地說：「那還真的謝謝你了。」

叮~

電梯來了，醫院電梯比較大。我們進去后，里面人不太多，并不擠，直接走到最后面靠著。

我俯下頭在老二耳邊略帶小賤地說：「想謝我啊？怎么謝我？以身相許，還是左右臉各來一下？」

老二……

16

老二啥話也沒說，直接上來掐我略帶四塊腹肌的腰腹。

嘴里還哼哼唧唧地嘀咕著：「你要死啊你，講什么虎狼之詞啊。」

因為電梯里有人我也不好反應太大，怕丟人。就一邊不敢大動靜地躲一邊忍著。

我擠眉弄眼地：「啊，錯啦錯啦，真錯了。下次再也……再也不敢了啊。」

老二聞言更用力了，然后小聲說：「你還敢啊你，你還敢，欺負我有意思嗎？真的煩人。」

叮~

電梯開了，出了電梯后。

我揉著自己的腰：「嘶奧呦，勁真大。就你這樣式的暴力，孫悟空來了都得演大馬戲啊，疼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