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到，新氣象。華新小學拉彩妝扮，歡歡喜喜地迎接93年的元旦。學校隨處可見彩帶和新盆栽，師生的臉上，也洋溢著喜悅和期待。姜文浩日子還是那樣過，所不同的，他的Lv由中等上升為優等生。

上五年級后，姜文浩成績進步非常明顯，這讓老師和家長十分高興。王老師本想提名姜文浩三好學生以示獎勵的，可那家伙相當不配合，弄得王老師又是氣惱、又是無奈。沒辦法，姜文浩油鹽不進。

三好學生要品學兼優，姜文浩學習沒問題，就是人品差點。有點桀驁不馴、有點我行我素、有點憤青和傳統意義上的乖學生相去甚遠。但在這個成績便是一切的年代中，姜文浩的一切缺點都被容忍了，充其量只能算小毛病，無關痛癢。天才，絕對不是完美的！

和其他好學生自視甚高不同，姜文浩沒半分架子，人緣要好許多。他是好學生中的異類，耍得比誰都兇，可成績就是拔尖，這也是讓其他好學生最郁悶的地方。曾經，姚潔以為自己不夠努力，于是她更加刻苦學習，連睡覺的時間都用上了。但很可惜，除了搞得自己差點神經衰弱外，幾乎沒有任何效果。學習，對姚潔來說不知不覺間已成為一種負擔。

當然了，多20年的積累，豈是光憑努力就能超越的？姚潔非要找姜文浩做對手，她分明是自取其辱嘛。可姚潔偏偏和姜文浩卯上了，她非要暗暗較勁，一直比下去。不知何時起，姜文浩已成了姚潔最大的壓力。與其說姚潔過不了姜文浩那關，倒不如說她過不了自己心里那關

這些姜文浩全不知情，就算他知道了，也沒興趣和姚潔做些無聊而幼稚的比試。

國慶節，華新小學組織五、六年級的學生參加山城市少年宮舉行的慶元旦、迎新年全市小學生作文比賽。雖說號稱自愿報名，但實際上是由老師指定。原因很簡單，就那么幾個人積極響應，場面上實在太難看了。于是老師們便運用自己手中的權利進行指派，改自愿為必須。五六年級，每個班都有不少人。

這么多人，根本不可能全部代表華新小學。而事實的確如此，在參加全市比賽之前，學校內會先進行一次選拔。說白了，這就是一場秀，絕大多數人不過是陪襯而已。也許，最后勝出的同樣是那幾個積極、自信、一貫作文優秀的學生。但只有他們幾個報名和大規模選拔脫穎而出的性質絕對天差地遠，要知道，鮮花只有在綠葉的襯托下才會更美！

五年一班，兩個同桌的命運截然相反。董影屬于積極向上的活躍學生，而姜文浩，則屬于那種被抓了壯丁，滿臉不爽的落后分子。

“大猩猩。”董影輕叫道，和姜文浩熟了以后，她也學著姜文浩的損友叫他猩猩：“你好像有點不高興？”

廢話，被美女叫猩猩能高興？姜文浩心道，但他嘴上可不這么說：“12月31號早上要回學校參加那什么作文選拔賽，靠，有那精力，我寧愿在家里睡覺睡到自然醒。”

董影咯咯嬌笑：“要不要這么抵觸啊，聽王老師說，你是我們華新的重點推薦對象。”

“不稀罕。”姜文浩不屑道：“要真入圍了，元月一號就要去少年宮聽說比賽又分成幾輪，要持續一天！開玩笑，我秀逗了差不多，去湊那熱鬧？元旦節是難得的假期，我才不想浪費在無聊的比賽上呢。你知道嗎，我最討厭就是玩陪太子讀書那一套。”

“可是，老師已經點了你的名字啊。”

姜文浩像看傻瓜一樣瞪著董影：“要贏不容易，要輸還不容易嗎？”

董影眼角露出促黠的神色：“好啊，你這么壞，我要去告訴王老師。”

“隨便你。”姜文浩滿不在乎道：“就算我寫得最好，我也有本事讓老師不敢讓我去少年宮！”

董影奇道：“為什么？”

姜文浩眨眨眼，故作神秘：“不告訴你。”

“不說算了。”董影懶得追問，而是轉到另一個話題：“2號來我家玩吧。”她向姜文浩發出邀請。

“什么？”姜文浩眼中露出奇怪的神色。

“別誤會。”董影小臉微微一紅，啐道：“2號是我生日，我爸爸說了，可以邀請同學來家里玩。”

“你邀請了幾個人？”姜文浩問。

“五年一班的話就只有你一個。”

姜文浩先是一愣，隨即微笑道：“真是我的榮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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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也就是12月31號，1992年的最后一天。整個學校都放假了，但早上九點，姜文浩依舊要回學校參加作文選拔賽。

來到考試教室，放眼望去，靠，人好多啊，整個大教室都坐滿了。粗略算算有超過50人吧，其中絕大多數人表情和姜文浩差不多，不怎么好看，估計都是被脅迫來的。

提前入場，不許交頭接耳，宣布考場規則，作弊將受到記過處分姜文浩實在無語了，誰這么天才啊。尼瑪也不想想，除非是提前泄題，否則作文能作弊嗎？就算有機會提前拿到作文題目，試問有多少人吃飽了沒事做跑去盜這種幾乎沒有利益關系的作文題目？說白了，根本是老師庸人自擾。哎，面子工程害死人啊。

題目出來了，是看圖作文。一共四幅畫，由鉛筆所繪，應該是哪位美術老師的杰作。畫很簡單，一共兩個人物，母親和女兒。

第一幅，女兒的裙子被劃破了；第二幅，女兒嚎啕大哭，而母親則在一旁說些什么；第三幅，母親拿出針線為女兒補裙子；第四幅，母親和女兒都笑了。

題目很簡單，只見大家都拿起筆來開始奮筆疾書。卻惟獨姜文浩，在那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不一會兒，他嘴角便翹起一抹壞壞的弧度。

他要反著寫，看老師敢不敢讓他去少年宮！

刷刷刷，姜文浩寫得很快，也寫得很多，他是最晚一個交作文的人。學生陸續離開，老師們立即展開評比工作。這次選拔，華新小學只需要1、2、3名而已。即是是那些一貫作文優秀的學生，競爭也相當激烈。

對于一篇作文好壞，經驗豐富的語文老師們一眼就能分辨出來。批改速度不慢，當輪到姜文浩的作文時，那個老師的表情才叫一個精彩。

“五年級一班？”當事人老師將作文紙往身邊一遞：“王老師，你們班上的學生，你最好先看看這篇作文。”

“怎么？”王老師順勢接過來：“哦，姜文浩的啊。”她才看得區區幾行，登時臉色就變黑了，咬牙道：“姜文浩！”

旁邊老師紛紛好奇地湊過來，姜文浩的作文啊，他們還記得，上次一篇范文被5年級8個班全部念遍了。

節儉真的全對嗎？果然，光題目就夠奪人眼球了。和別的同學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的引申發揮不同，姜文浩用節儉悖論來發揮這道題目。別以為有多復雜，僅僅是一點后世大家都知道的常識性理論。

節儉通常被人們標榜為一種美德，但從宏觀上看，節儉帶來的作用卻是另外一個樣子民眾省吃儉用社會總消費支出減少商品市場銷量降低工廠規模縮水全國失業率增加國民收入下降最終引發整個社會經濟規模的萎縮和人民的貧困。要知道，消費是帶動生產，讓整個經濟活動持續循環起來的關鍵。說簡單點，沒有消費，就沒有生產！沒有生產，物質生活水平就低下！

當然了，作為小學生作文，姜文浩不可能這么直截了當地描述。而是通過一種胡思亂想的模式，將節儉悖論非常隱晦地表達出來。

舉個不恰當的例子吧，就像一個小孩問大人：“月亮為什么會掛在天上？”換了是你該如何作答？

同樣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卻在姜文浩筆下完全變了味兒。他用賣萌裝傻的語氣提出疑問，假如全國人民都學習這種精神，那么服裝廠的服裝豈非很難賣？服裝滯銷，服裝廠效益就不好。當入不敷出的時候，虧損便產生了。長此以往，服裝廠只能是倒閉一條路。那么，以后又有誰來做服裝呢？當然，計劃經濟條件下這點是不成立的，可問題是現在全中國都知道，要建設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

“豈有此理，這叫什么邏輯！”王老師既好氣，又感到有些哭笑不得：“真是杞人憂天，不知所謂！這個姜文浩思想怎么那么負面啊？”

其他老師紛紛附和，這就是時代的局限性。最后大家一致意見，姜文浩的作文得零分！

姜文浩的目的實現了，但他卻被王老師叫去狠狠地訓了一頓，不過他不在乎，他心里年齡早已熟透了。

下午，姜文浩一個人跑去逛渝一區。92年的山城還遠不如20年后繁華，即便是最好的市中心，現代化高樓林立，也是被老房子和街道所包裹。相互輝映，層次感異常分明，使得姜文浩的記憶一下子開始翻涌。重生前很少去注意城市的變換，卻要在老照片中去見證城市的發展。當這一幕真實地再現在眼前時，姜文浩不由感慨萬千。

兩江交匯、碼頭、索道、爬坡上坎、棒棒如同鄉巴佬進城般，姜文浩兩眼直放光。懷著后世的心情欣賞20年前的景色，當真是懷舊中夾雜著新奇啊。足足逛了兩個小時，姜文浩也絲毫不覺得疲憊。

一邊逛，他一邊在想送什么給董影當生日禮物。第一次去別人家里，他總不可能空手前往吧？錢姜文浩不缺，只是選擇什么他卻頗為撓頭。要小女生喜歡，不能太貴，怕人家不敢收；又不能太便宜，姜文浩拿不出手。怎么說，他現在也是個萬元戶啊。

想來想去，最后他決定送一個生日蛋糕。位于最豪華地段的蛋糕店，品質和檔次應該不差吧。但是，他忽略了那個年代的服務態度，遠遠滯后與硬件的發展。

“阿姨，你好，我想訂生日蛋糕。”姜文浩踏進一家名為美卡斯爾的西式蛋糕餅店，光看名字不像是中國的，其裝修格調也相當不錯。

里面穿制服的營業員仿佛沒聽見，正眼也不瞧他一眼，自顧自地看修手指甲。

“阿姨，我買蛋糕！”姜文浩將聲音提高八度，他相信，只要不是聾子，都應該能聽見吧。

半晌，女營業員才哦地一聲。接著，她說出一番讓姜文浩憤怒不已的話來：“小孩子一邊玩去，這里的蛋糕很貴，你買得起嗎？喏，那邊菜市場，街邊有賣蛋糕的。”

混蛋！姜文浩氣憤不已，喝道：“你怎么知道我買不起？”

“因為這是外資開的，外資，你懂不懂？”女營業員趾高氣昂地道，自覺高人一等：“高級貨，一個就相當于你父母兩個月的工資！真是，也不看看地方就亂闖進來。”

80年代末90年代初，這種現象在ZQ普遍存在，服務行業缺乏最根本的服務意識。態度惡劣，給臉色看，讓人申訴無門。但是，假如那個女營業員沒有撒謊，這個西餅店真是外資所開，那么便還有機會討回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