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燕武來到演武場，準(zhǔn)備先錘煉一番身體，待會再去金玉滿樓赴宴。可一大群鏢師看向他的目光有些怪異，八成尊敬，一成同情，還有一成驚懼。

他心中納悶，喊道：“陳虎，你給老子過來”

陳虎就是昨日怒斥黃貴，帶頭表忠心的鏢師，燕武瞅他機(jī)靈，心中存了印象。

“燕爺，你找我？”

陳虎身材高大，長著一張濃眉大眼的國字臉，賠笑的時候十分滑稽。

“你們討論什么呢？”燕武一邊穿戴石甲，一邊隨意發(fā)問。

“燕爺，沒啥……”

陳虎前半句剛說完，只見燕武擰緊眉頭，虎目一睜，立即又改了說辭。

“昨天來收尸的捕快全死了，死相極殘，像是被人活生生撕裂身體，五臟六腑、大腸小腸流了一地”

燕武心里咯噔一下，問道：“他們在哪死的，死的時候可有發(fā)生什么，說仔細(xì)點”

“他們將尸體運到衙門后，去紅煙巷快活。結(jié)果不明不白死了，人死之后，巷子里燃起一場大火，整條紅煙巷都燒垮了，約莫得死了三十人”

一晚死三十人，不算驚奇事。城中幫派火并時，都能死百來號人。

可怪就怪在，先是捕快離奇分尸，隨后紅煙巷就燃起一場大火，怎么看，都不像意外能發(fā)生的事。

整件事一團(tuán)亂麻，但燕武能確定一點，箭頭一定指向威虎鏢局。

“燕爺，您還去金玉滿樓嗎？紅煙巷就貼著金玉滿樓的墻根，我感覺不太安全”

燕武眸中劃過兇戾，他從不是守株待兔的性格，既然詭事跟他有關(guān)，那他偏要去看看怎么個事。

“你們放心，有我頂著。任他妖魔鬼怪，鏢局就翻不了天”

隨口安慰一下情緒后，燕武拿起請柬抬腿便走，趕去金玉滿樓赴邀。

…………

“仔細(xì)搜查，以免再走火”

“這邊又燒起來了！木桶呢？快搬水滅火”

燕武站在樓臺上，望著腳下一片忙亂的景象，眉頭微皺。他所處的，是金玉滿樓的頂樓，正巧貼著起火的紅煙巷。

紅煙巷的景象，比他預(yù)料中還要嚴(yán)重。原本長達(dá)六十丈，遍布紅坊花樓的繁華街巷如今只剩一片廢墟。

清風(fēng)卷過，灰白的煙塵飄飄搖搖直上天穹。燕武鼻尖一動，嗅到一絲不尋常但熟悉的味道。

像是置身盛開的花叢中，又像是身處農(nóng)村旱廁，味道極度沖突，只是嗅到一絲，便覺得頭暈?zāi)垦！?

可燕武心如明鏡，這事八成跟妖魔脫不了干系。

這時候，金玉滿樓的掌柜終于來了。

“燕爺，久等啊”

他中年人模樣，大腹便便，一手托著一桿三尺長的璃龍玉煙斗，一手盤著兩枚油核桃，腰里系著一串鑰匙，走起路來叮當(dāng)作響。衣袖間隱隱發(fā)散著少婦幽香，跟請柬上一個味。

人未至而聲先聞。

金玉滿樓作為連山城最大的酒樓和拍賣行，鄭成功乃幕后話事人，可以稱得上腰纏萬貫。

“鄭掌柜，明人不說暗話，開個價吧”

鄭成功摩挲著手上的白玉扳指，聞言脖子一晃，從懷里掏出個金算盤，噼里啪啦的盤算起來，嘴里不時嘟囔一句，一幅掉進(jìn)錢眼的模樣。

半盞茶的功夫，鄭成功終于演算明白，將算盤一摔，大喊一聲。

“燕爺爽利，我也不摳搜。我八你二，怎么樣？”

燕武沒回應(yīng)，而是抿口熱茶，嚼了嘴茶葉，笑道：“鄭掌柜家財萬貫，招待客人卻只用最尋常的白茶，真是節(jié)儉之人”

鄭成功裝聾作傻，只當(dāng)聽不出弦外之音。

“燕爺，咱可是掏心掏肺對你。每次押鏢，拿出貨物價值的兩成做酬勞，實在不少了”

燕武擺擺手，伸出食指比作一的樣子。

“九一，但以后金玉滿樓一旦出現(xiàn)武學(xué)秘籍，就要送到我這來”

鄭成功沒有立刻答應(yīng)，而是抄起算盤噼里啪啦又一頓算，完事嘿嘿笑了兩聲。

“九一就算了，還是八二，不過日后一有武學(xué)秘籍的消息，我就通知你”

顯然這廝覺得這筆買賣不劃算。

燕武也不強(qiáng)求，反問道：“那鄭掌柜手里可有武學(xué)秘籍？”

“這您可就找對人了，正巧我手里有兩本，分別叫破心掌和黑虎刀，都是三流功法。可惜早就被人定下，不過您要是能加點錢，也未嘗不可”

鄭成功猛嘬一口煙斗，奸猾之意溢于言表。

“說個定數(shù)”

“每本七百兩”

七百兩，燕武咬咬牙還能拿出來，可兩本一千四百兩，根本不可能。

許是看出燕武的沉默，鄭成功咂摸兩下煙斗，暢快的吐個煙圈，笑道：“今晚有個黑會，會拍賣三本武學(xué)秘籍，甚至還有一本傳說中的內(nèi)家氣功”

內(nèi)家氣功！

燕武一下來了精神，武道修煉分外功和內(nèi)功。外功注重打熬身體，演練招式。內(nèi)功偏重蘊(yùn)養(yǎng)精氣神，修養(yǎng)內(nèi)氣。

外功內(nèi)功一樣能增強(qiáng)體質(zhì)，可前者透支生命潛力，多數(shù)短命。而后者是從根本上提升，雖極為緩慢，但確實可以延年益壽。

外功主殺伐，內(nèi)功主養(yǎng)身。存名于世的武功名宿，哪個不是內(nèi)外功兼修？

況且燕武身負(fù)金手指，只要陰氣足夠，再難修煉的內(nèi)功也能堆上去。

鄭成功從懷中遞出一張暗紅鍍金請柬，推到他面前。

生意談成，兩人也不著急散場，反而并排站到樓臺，去看紅煙巷的亂景。

鄭成功眉頭緊皺，長嘆道：“連山城不太平咯”

“鄭掌柜何出此言？”

鄭成功磕了磕煙灰，苦笑一聲：“我經(jīng)商這么些年，見過不少詭異之事，可沒有一件能善始善終。我曾親眼見過成名幾十年的武學(xué)名家，被詭怪輕易掏出心肺。

漸漸地，我得出一條結(jié)論。即便是再強(qiáng)的江湖高手，也對付不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詭異之事，唯有一些傳說中的除魔世家，才能有對付妖魔詭怪的手段。

我們能做的，只有等。等到除魔世家游歷至此，或者妖魔主動離去。”

鄭成功的語氣極為不甘，可又無可奈何。孰料，他耳畔傳來燕武平靜至極的話語，

“鄭掌柜，你有句話說錯了”

鄭成功詫異地看向燕武的眼神，那雙眼眸好似千年寒潭一般，霸道狂傲，完全不是十八歲的年輕人該有的眼神。

“那些死于詭怪的名宿，不是因為武功對付不了詭怪，而是他們不夠強(qiá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