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托?”輪椅上的女孩看著旁邊在默默幫忙處理食物的人形機器人。“你好像看起來有些不太對勁。”
“我沒事。”奧托回答道,繼續沉默干自己手上的活。
“奧托,我們明年的食物是不是不夠了?”女孩盯著自己的工作,說話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擔憂。
“就玉米而言,是的。”機器人回應。“但還有其他作物、合成食品以及藻類提取物制造的食物可供食用。”
玉米已經開始收獲了。疫情警戒已經拉到了紅色級別。幾乎所有能到田間工作的人與機器人都在熱火朝天地搶著收下還能食用的玉米。巨型的WALL-A們在田間充當了玉米收割機,鏟倒一片片玉米后站在WALL-A巨型方形肩膀上的人和機器人飛速地掰下所有玉米棒子丟給在后面跟著的MVR-A們扛著的巨大籮筐。年幼的孩子們將其視為又一場狂歡,撿著遺漏在田間的玉米棒子,有的抱著一大堆到處亂跑,有的拿起一個就開始互相追逐砍鬧。
漢的父母也在辛苦收割之中。白天最忙的時候根本沒有空想到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直到閑一些的時候累得直不起腰的兩個人才忍不住抱怨。
“老兔子,”女人背著手支撐自己的腰,“你說小兔懂得這多么辛苦嗎?”
“終于明白了,娘兒?”男人甕聲甕氣地回答,“讓去上學的還不是你?”
“我覺得他那個腦子下田白瞎。”女人說,“誰知道現在一點都不來幫忙,害我們累得死。”
“叫都叫去了還說得?”男人站在MVR-A旁邊,將玉米卸下籮筐,“十五歲了,脾氣大得很。”
女人不做聲了。現在收獲時間人人家的孩子都回到田里幫忙。雖然有機器人,但是田地的廣闊加上疫情催促收獲緊急讓他們今年實在是有些力不從心。女人想到的確是自己支持孩子去上學,但她決定這晚要和兒子好好說一說,叫回來至少幫忙收一天。
另一邊廂,農業部正在緊鑼密鼓地工作。
針對這種黑粉病菌的藥劑正在研發。O區獲悉了大區的玉米有疫情,對大區指控的人為造就疫情堅決否認,并且強烈抗議大區內對糧食漲價的舉措。大區給O區下了通牒,要求其研制針對自己造就的黑粉病菌的藥劑。O區回應除非糧食降價并且取消限額,否則不予研發。兩方目前陷入了僵持狀態。
農業部拿到了完整資料庫后科研能力大大增長。在O區不予藥劑的情況下他們自己開始了研發。約翰看到上級發下來的“不許破壞土地”此條要求后,不禁暗暗覺得可笑。無論是什么藥劑,哪怕是對土壤化學環境傷害最小但是效果最差的速降解型生物制劑,都會免不了對環境生態產生影響。況且在要快速控制黑粉病的前提下,與可能會對下一季玉米產生滅頂之災的拉鋸戰療法相比,顯然首先需要殺滅絕大部分病菌,然后針對剩下的一小部分再使用生物制劑控制疫情。這就免不了重新轉向非常好用的化學霧劑。約翰知道上面一定會派人進行藥物殘留檢查,但這只是政策性做做樣子罷了,實際上大家都知道要首先保住玉米,土地怎么樣還是其次。但他依然還是要寫報告闡明事實,免得到時候大家心知肚明地對他進行問責。
目前第一批藥劑已經研發完成,首先將會針對留在田間的秸稈進行噴灑。約翰不禁祈禱著最好噴灑作業期間不要下雨。等過了藥劑有效期后,將會回收所有的秸稈并且進行燃燒,接著深翻土壤進行第一期生物治理,來年開種前一個月再進行第二期生物治理。約翰盯著屏幕上的收割進程,圍剿這些生化武器的時候很快就要到了。
在緊急收割通知之下,全民素質提升課堂早就停課了。漢本應當回家幫助自己父母收割,但是今天非常特殊。他為了這天已經連續奮戰兩周,針對自己這兩周的表現,男孩的底氣越來越足,目前已經到了這個日子,他在來監控室的路上還一直想著自己之前學到的東西,一點一點過著以防自己忘記。他在空無一人的監控室內坐下來,點開全息屏,上面的不再是新的課程進度條,而是一份試題。
雖然漢對試題上最后出的那些題目的表述感到有些困惑,但剝開題目的外表,底下的模型雖然復雜但他順利地分析出原理并且寫了出來。試題本身并不難,但是每一道題都有規定時間。最后幾個問題漢并不是不會做,而是虧在了時間上:有一些他沒有算完結果,甚至有一個題分析只寫了半截,屏幕就跳開了。雖然自己知道大概是這個樣子,也針對此訓練過,但等到作答終于結束,沉溺在思路中的男孩還是在試題突然跳開之后感到了深深的失落。
他本以為自己會春風得意走出監控室,結果考完后徹底澆滅了熱情。他不由得想到自己之前說的一定會優異通過,但現在只覺得當時太天真了,現在只要通過就行,并且深深責備自己之前沒有認真學這些東西,讓他差那么一點就不會輸在時間上了。
男孩走到鎮長屋子后門,看到人形機器人在里面干活。“我搞定了,奧托。”
“你先回去幫忙收割。”奧托沒有噓寒問暖,干脆回答。“晚上7點給你通知。”
“好。”男孩也沒抱怨機器人冷淡的回答,聽完后直接離開了鎮長的房子。這里不宜久呆。
“媽我回來了。”漢一眼看到了在玉米田后方勞作的父母,他繞過那些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玉米秸稈說道。
坐在旁邊分帶病的和不帶病的玉米的女人突然聽到了兒子的聲音,立刻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動作。剛剛的期盼反而一掃而空,轉之惱怒。
“漢。”女人說,“別人都回家了你上哪兒去了?”
“我不是說了嗎,我去考試去了。”男孩回答。
“還騙人!”女人剛剛從別的農民那里打聽到,現在是停課,怪不得別人家的孩子都回來幫忙了,根本不是他們逃課,相反自己的兒子這是一點都不懂得體恤。她聽到兒子這說辭就惱火,“你以為我們不知道現在停課嗎?還編!”
“媽我……”漢想起來自己沒告訴過父母究竟在哪兒上課,自己家長并不喜歡機器人,如果他們知道自己一直在奧托那里學習可能會更加生氣,“我……我是溜出去玩……玩了……”
漢心虛地看了看不遠處的父親,所幸在農務作業的喧囂中自己的父親似乎沒聽到自己說了什么。“我……我錯了……”
“過來!”女人知道自己兒子在撒謊后怒火刷地一下竄了起來,但是現在農忙找不到時間來專門教訓兒子,“出去把那些秸稈都搬到箱子里,再跑揍死你!”
“好……”漢立刻轉身走到操場上開始動身勞作。只要鎮長不要因為這個事情又給自己家長打小報告,那么估計還是有機會挽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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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07床勞倫·馬丁需要見你。】
【她可以等到工作時間結束嗎?】
【恐怕不行。】那個機器人回答,【現在她的情況不太穩定,最好立刻趕過來。】
“阿萊茜絲。”獲悉這個消息的人形機器人放下了手中的活,跟在輪椅上的女孩說,“我要出去一會兒。如果鎮長回來告訴他我有急事。”說完他就從后門離開了。
女孩看著人形機器人的背影,然后默默地轉到自己的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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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堅持拒絕維修公理號之外,鎮長安排地震監測、啟用望遠鏡觀測小行星的效率異常之高。很快鎮長告訴奧托,他已經找到了一些人和機器人,需要奧托擔任探測船駕駛員,帶他們到距離地球鎮相對近、目前外觀上尚未遭到破壞的非洲撒哈拉地球防御工事進行初次檢查與維修。
奧托拿到了這些人的名單以及任務計劃,瀏覽過他們的基本信息,在鎮長監督下與負責這次遠征的人好好探討了具體事項后同意了。鎮長要求他在整個過程中必須保持聯絡,奧托沒有表示反對。
經過短暫培訓后,那些人集中到了公理號泊區內,開始把相應的物資準備好放入探測船。奧托檢查了探測船的狀態。接著這些人都陸續進入探測船內,遠征隊隊長坐到了駕駛艙左側的機長位,奧托則如上次科考一般坐在右側的副駕位。其余人員以及機器人相應把自己固定到應該固定的地方。
與上次略有不同,將自己連入探測船后,奧托同時也打開了所有的艙內廣播以及顯示。將坐標輸入到電腦后開始了例行起飛前檢查。即使機器人的準確性比人高得多,不需要人來監督,他還是與隊長互相確認了表單無誤以及所有人員就位情況。隊長擔任艙內廣播任務,同時監視儀表以及與地面聯系。奧托驅動飛船起飛,同樣設置飛船飛行為上次的大氣內巡航模式。探測船電腦語音報出速度信息,飛船從東海岸一路爬升,進入了橫穿大西洋的航線。
旁邊的隊長正在按照規程與公理號充當的指揮中心進行報告,奧托則沒有作聲。根據衛星的圖像以及之前高空中探測船遙感到的新圖像,奧托確認了北美地球防御工事至少一半都已經破碎在了黃石活動以及隕石所帶來的雙重攻擊下。雖然北美防御工事理應是距離地球鎮最近且最能保障安全的出擊點,但是鑒于目前此工事維修難度較大,且所在的位置已經不夠安全,修好后難以預測何時被地震再次震毀,因此他們在已經開啟望遠鏡計算并且再次確認的前提下,選擇了對于地球鎮技術而言難度相對沒那么大的撒哈拉防御工事進行初次查看。
此次任務預計只會進行最多七天。他們將首先對整座建筑做一次勘察,這項任務由跟隊的XPL-R飛行機器人以及小型無人機進行。確認沒有危險情況后,船上人員分批次進入到建筑內檢查有無能源泄露或者停轉、工程觀測計算機運行情況、導彈頭是否有效以及推進設備等情況。相應的檢查方案都在公理號的完整資料中列的清清楚楚,省去了他們過多思考以及衡量的時間。檢查過每一項后,探測船都會記錄所有的情況并且對公理號進行報告。最后針對獲得的情況以及他們的條件對故障項進行初次維修的嘗試。因為所有人都是頭一次飛行,不清楚究竟會出現什么特殊情況,所有人在出發前實際上都簽了生死書。最后按照格蘭德的說法,此次任務無論結果如何都必須保密。
經歷平穩的海上飛行之后,飛船順利降落到撒哈拉地球防御工事附近。XPL-R們以及小型無人機確認了整座建筑除了被沙塵蓋埋得比較厲害之外沒有出現侵蝕的漏洞或者坍塌,同時通過輻射計量也沒有發現可能的危險能源泄露情況。第一批人員身著橙白相間的宇航服進入到工事進行第一步檢查。他們獲悉了能源單元都正常運轉。接著查看了彈藥庫情況,所有的導彈都在安安靜靜地待命,通過發回來的圖像發現上面蓋上了厚厚的塵土,檢查發現導彈的狀態全是無故障的綠色。發射井也暫時沒有發現能夠卡住導彈的故障。最后他們來到了機房。前面兩天以來的一無所獲似乎終于有了結果——電腦全面關閉,并且發射導彈的程序出現了嚴重錯誤。
他們在與地球鎮短暫討論過后,就按照資料里面所寫進行了程序修復。編譯完成后他們重新開機,原本一片死寂的屏幕終于開始重新煥發光芒。自動搜尋鏡被塵土埋住,工事中的計算機操縱機械臂清掃了搜尋鏡,并且開始主動與星際塔臺聯網了。
似乎問題解決起來比他們想象的簡單許多。看到防御工事開始重新運作的一行人如此想道。在飛船以及工事內觀察了一天后,第七天遠征隊按照計劃開始起飛返航。
就在他們剛剛起飛后不久,眾人正報告的報告,整理的整理,嘮嗑的嘮嗑之時,探測飛船駕駛臺上的雷達突然響起緊迫的嘟嘟聲,同時警報在了后方的船艙中響起。
“爬升至8500ft,一切正——”突然聽到嘟嘟聲的隊長停下了報告,眼睛盯著顯示屏上的那個快速接近探測船的紅點,不由得對旁邊手絲毫不碰操縱桿、只是將自己固定在座位上與飛船連線的人形機器人開口了。“奧托,那是什——”
沒等自己說完也沒等機器人回答,他的眼角就瞥到了后方那束在撒哈拉陽光下極其顯著的尾煙。尾煙底部正接著防御工事那巨大的發射井。而尾煙來源的始作俑者正反著猛烈的太陽光,如同一顆耀眼的流星直沖他們而來!
隊長見此場景嚇得瞪大了眼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突然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壓力把他釘在了座位上,與此相伴的是急劇增強的艙壁震動與轟鳴聲。
“……怎么回事……沙……沙……”在急劇增強的艙壁震動中,公理號發回的聲音也變得幾乎無法辨識。隊長被釘在座位上動彈不得,張著大口,眼睛上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報告公理號。我們正遭受導彈攻擊,采取閃避。”隊長失能情況下,奧托從控制探測船飛行中分出一點點尚能分配的思維進行回復。然后立刻開始左舷急轉避開導彈目前的彈道。如果全體遠征隊隊員沒有提前牢牢固定在相應的位置,現在已經在機動時被猛猛地甩到了艙壁上。奧托在操控飛船同時直接通過飛船隨時盯著導彈的走向。如果導彈只是偶然朝這個方向發射而來,這艘沒有裝載引誘彈的探測船僅僅做些機動,很可能就可以避開這個裝載著核彈頭的危險分子。
他猜對了。巨大如同古代火箭一般的導彈沒有、也不可能追向更加靈活的探測船,在探測船進行機動閃避后,距離剛剛直沖探測船而來的導彈越來越遠,奧托下降到一定高度,在海平面上方與導彈平行飛行,看著拖著長尾的導彈越飛越遠。探測船雷達的警報聲早已停止。
剛剛被死壓在座椅上的隊長此時已經從驟然的加速度中緩和過來。確認艙內人員無恙后,他繼續對著公理號報告了。
“報告公理號,剛剛遇到的為對外攔截型NCLR-5導彈。目前導彈正沖向高空,應當會執行其攔截任務,我們剛剛只是恰好處于它的軌道上。我們已經避開導彈。船上人員暫無受傷。”
探測船平穩地飛行在低空,一路朝地球鎮前進。隨著導彈的影子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高空中,船上的人都松了一口氣。奧托重新拉升探測飛船到原先的航線上。就在這時,機器人問了旁邊的隊長一個問題。
“你們在觀察電腦運行的時候發現了高危小行星嗎?”
旁邊的隊長看了看旁邊目視前方的機器人,將頻道切換到艙內交流,問了艙里的人。所有人,包括機器人,在仔細回溯修好工程電腦后的運行表現后,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奇怪。”奧托繼續用他一貫的冷靜語調說,“為什么會發射?”
“可能工程電腦還存在什么我們尚不清楚的故障,或者其他的一些問題。”隊長說。“不過既然它已經沖出了大氣層,那么就算炸了也與我們關系不大了吧。”
不知為什么,隊長忘了把艙內交流關閉。實際上艙內的人將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隔了好一會后,突然從艙內傳出來的聲音讓駕駛艙內一人一機突然警覺起來。
“我覺得可能要去追查一下這個導彈的彈道。”從廣播內傳來一個人類的聲音,“我在看資料的時候,似乎看到過一種遠程導彈。那是比深空攔截導彈更早的技術,但是一樣會出到大氣層之外。過后它會重新回到大氣層,對下方的目標進行打擊。”
“這個導彈可能這樣走嗎?”隊長問道,“這是對外攔截型導彈。”
“如果這枚導彈的發射是一次錯誤,那么我想發生第二次錯誤的可能性也不小。”隔了好一會后,那個人的聲音回蕩在駕駛艙內。
“有沒有可能攔截?”過了好一會后,隊長說話了。
“以前可能行,但是這種東西如果要處心積慮地攻擊底下的目標,就幾乎沒辦法攔截。”那個人回答,“別說當年,按照現在地球鎮的水平,如果這枚導彈直沖地球鎮而來,就算好不容易在空中攔住了,因為這不是普通的炸彈,恐怕也將會全軍覆沒。”
“給公理號報告。”聽完這句話后奧托突然說話了。從話中聽不出來奧托的情緒。
還沒有從剛剛的震驚中走出來的隊長這才切換到聯絡頻道。他沉重地對公理號說話了。
“這里是遠征隊向公理號報告。”隊長說,“我們深度懷疑導彈彈道有誤,最壞的可能是核彈頭將會直沖地球鎮而來。我們將會追查導彈去向,并且一有最新消息將會立刻與你們聯系。”頓了一下,隊長終于加上了那最后的一句。
“祝地球鎮好運,遠征隊完畢。”
幸好這種導彈在設計之初經歷了持久的爭議之后,除了為了順利攔截小行星而造就了巨大的體積之外,在輿論監督下沒有增加任何可能將其變為私人致命武器的干擾系統或者假彈裝置。這讓追蹤這枚核彈頭變得相對簡單了很多。公理號很快同意了他們的行動。奧托將飛船切換到深空模式,伸展開的航翼被收回,在完全收回航翼后速限取消了。他在拉升飛船同時繼續操縱飛船加速,根據剛剛導彈消失的位置推測導彈目前處于的位置。
深空模式的加速度一步一步將所有人壓在自己的座位上面。旁邊的隊長再度被壓得面目猙獰,奧托知道這是沒有經過訓練的人面對從未體會過的巨大加速度后的反應。但他沒有辦法,必須不斷加速才能沖出大氣層,并且在導彈還沒有脫下其巨大的燃料槽之時認出它、追蹤它。飛船頭頂的空氣越來越稀薄,藍天也越來越深邃。終于探測船沖破了宇宙垃圾,來到大氣外的廣闊空間。
他立刻用探測船上最精尖的探測功能搜尋著廣闊空間上那一個正在飛行的巨大導彈,不亞于大海撈針。但幸運的是很快他鎖定了那個運行軌跡絲毫不同于旁邊這些太空垃圾以及衛星的那枚巨大彈頭。它已經將一級推進燃料槽拋開了,但是他很快發現就如同后艙那位技術人員所說,它并沒有向更高的深空推進,而是平行滑翔在大氣層上空,朝地球鎮的方向推進。脫離了大氣阻力后加速的探測船輕易獲得了更大的加速度,隊長面容呆滯,幾乎昏厥在座椅上,沒有辦法再對公理號進行報告。奧托接管了隊長的職能,對公理號報告地球鎮的確處于軌道投影之內。
目前的彈頭已經不再加速,他必須在彈頭再度進入大氣層之前趕上這枚東西,盡他所能破壞掉最后的能夠微調導彈方向的設備,就算導彈還是下落了,受動力所限,它也只能落在大西洋中或者飛越地球鎮,即使這還是會對地球鎮造成不可避免的影響,但他必須減少損失。
隊長被死死壓在自己的座椅上,對機器人所作所為毫無評判能力,甚至看都看不了機器人一眼。奧托一路追趕著核彈頭,他快趕上了,速度已經超過了核彈頭,但是他不能減速來讓自己慢慢接近核彈頭然后與它保持一定距離。目前他們還在大西洋上空,他必須及早擊壞后方那雖然占比長但是在高速下相當于一瞬掠過的一點的最后分離以及推進裝置。他很快就達到射擊條件了。還差那么一點……一點……
讓他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在他瞄準之時,突然看到導彈中央蒙上了一股氣體。雖然他可以通過其他方式抹去那層氣體看到底下的推進裝置,但此時也無濟于事。核彈頭分離了。奧托沒來得及收回了探測船用來防衛的激光武器,迅速掠過了那個已經被拋棄的圓筒,看到碩大的導彈頭重新向下鉆去。它馬上要鉆入太空垃圾群了。奧托稍稍估算了一下彈道,知道在這個位置下落的核彈頭基本上不會落到地球鎮,但用于攻擊能夠對地球造成威脅的小行星的核彈頭無論在哪兒爆炸,無論在空中還是海里,他們都會受到巨大的威脅。
“核彈頭已下落。”奧托這次用比說話快得多的電子語言直接給公理號發去了信號,“再見。”
他將激光對準了核彈頭。同時再度加速往前沖去,作為一個機器人,此次加速他都感受到了壓迫。飛船已經沖破了第二宇宙速度。大功率的激光掃向了核彈頭。如同利刃一割,他看到了導彈頭上的劇烈反光。
導彈頭在受到一割后沒入了太空垃圾群。探測船已經飛速離開了那片區域,正朝太空深處進發。不久從垃圾群中某處驟然爆出耀眼光芒,紫白的炫光隨后而至。快加速啊。奧托知道現在探測船還頂得住,艙壁都開始劇烈抖動起來。
但就在下一瞬間,他突然感到飛船的所有設備都猛然脫離了他的掌控。同時一陣猛沖過來的頭疼欲裂讓他在那一瞬間失去了意識。駕駛臺上所有的顯示立刻都消失了。沖擊隨后而至,被爆炸激起的輕物質漣漪吹泡泡般追趕上了遠離地球的探測船,猛然擊打到還在逃離的探測船上,探測船猛地受到了震動。更重的物質沒有趕得上激起的氣體沖擊波,沒有在探測船上發揮其空間飛針的絕活。他沒聽到后方艙中有什么東西好像在突然掙脫了束縛,摔到了艙壁上。實際上,見到光芒的那一瞬間他就知道這整個遠征隊都將全軍覆沒,已經沒有任何時間給他們說遺言,該說的全都已經提前說了。
早早超出第二宇宙速度的探測船在一片死寂中向宇宙深處前進。動力全無,仿佛一塊拋向深空的石頭。
不再加速的探測船也不再壓迫人體。越來越深的寒冷讓在旁邊的隊長慢慢醒了過來。他沒法對焦了。他感到一種冰冷的東西粘在了自己嘴唇上方,抬起手臂抹了一下。他沒看清這是什么,但是從舷窗透進來的慘白陽光中,他看到了暗紅色彩。同時鐵銹味也在他的口鼻中蔓延開來。
然后他發現駕駛臺上的所有光芒都不見了。所有的都變成了一切寂靜。他不禁望向旁邊無比模糊的金屬身影。沒有任何光芒從單光學鏡中發出,金屬手也在無重力下毫無知覺地飄蕩。隊長猛然清醒過來。他推上了啟動桿,然后再度拉下來。沒有成功。他再度推上,再度拉下。沒有任何反應。刺骨的寒冷已經將隊長包圍。他解開了固定,向后方飄去。拉開駕駛艙門的一刻,他赫然看到有個人脫離了固定,在空中如同剛剛機器人的金屬手一般飄著。她翻滾過身來,隊長驚駭地發現她的面部和胸前的衣服早被紅色浸染。
有一個人也醒來了。隊長想說話,但是他一點都說不出來,只能示意那個人解開固定,然后兩人在近乎窒息的極度緊張中穿上了宇航服,扣上了面罩。溫暖解除了窒息的刺骨寒冷。他們盡力喚醒了其他人,讓他們都頂著加速度帶來的疼痛穿上宇航服,但是根本沒法喚醒這位名叫勞倫·馬丁的早已脫離固定的人。其他人盡力幫這位女子穿上衣服,隊長則示意一個人跟著他飄回駕駛艙。他隨意地朝艙壁一撇,看到固定在艙壁上的機器人的顯示屏都失去了光芒。
他回到駕駛艙內,在查看駕駛臺后,他們再度拉下啟動桿。這一次,探測船終于成功被啟動了。駕駛臺上重新煥發了光芒,但是故障項特有的紅色條目迅速在HUD上飛速流過。飛船本身能夠修復一定功能,但是剩下的它再也無能為力。飛船成功恢復了動力,但是艙內的氧氣含量與溫度越來越低,在回程中,人類必須一直身著宇航服了。
他們看著倒在副駕位上毫無知覺的人形機器人,互相看了一眼,什么話都沒有說。兩人合力解除了他的固定,斷開了他與飛船的所有連接,將奧托推到了駕駛艙后方,固定到了駕駛艙地面上。然后兩人坐進了駕駛座,開始他們人生中第一次,但是必須找到母星的駕駛返途。
在艙壁重新獲得的隆隆聲中,兩人不斷與艙內其他人員交談,獲知最新情況,并且在求生欲望下快速摸索駕駛探測飛船的門道。他們很快學會了如何控制飛船方向與速度。獲悉自己已經脫離地球軌道后,他們轉了個大彎,很快找到了遠方的藍白色光點。然后在自己能夠承受的加速范圍內不斷追趕著自己的家園。他們已經知道自己無法聯絡地球鎮了,不管中間發生了什么事情,但只要回到了地球上,這一行人無論是不是在地球鎮,都比現在飄蕩在太空中強。
畢竟那是永遠的、不可質疑的家。
他們不知道什么時候,在加速度下輕輕壓在駕駛艙凹地板上的人形機器人正在恢復意識。依然劇烈的頭痛讓奧托感到難以思考,甚至沒有認出來自己躺在駕駛艙內。上一個模糊的瞬間似乎還是在撒哈拉刺眼的陽光下,等待遠征隊員從工事回來,而現在卻在失重的太空中飄蕩。他嘗試著思考為什么會這樣,但是失敗了。然后他讓自己坐起來,結果發現了身上的束縛。他解開固定,赫然看到駕駛座上坐了兩個身著宇航服的人,認出來了這兩人一個是隊長,一個是隊里的人。奧托一個個分析了駕駛臺上顯示的信息。獲知了探測船此時處于地球軌道之外,正往地球方向趕去。遠征隊中的機器人全都聯系不上。詭異的情況讓奧托感到不太對勁。
“怎么回事?”清冷的金屬音在兩人身后響起。看到沒有反應后,他連上了他們太空服的無線電,對兩人重新說道。
這兩個人回頭,然后互相看了一眼,儼然一副見了鬼的表情。隊長對副駕使了個顏色,那個人起身,命令奧托不要亂動后將他重新壓在艙壁上束縛住了。
“這個要問你。”隊長隨后說道。“我們去攔截導彈,全船人在沒有預先保護前提下你進行了遠超人類承受能力的加速。等到我們清醒過來的時候,飛船已經脫離了地球軌道,而且差點就成為了一條死船。”
他不僅說給了奧托,而且這話全船人都聽見了。
奧托沒有說話,也沒有掙脫束縛。泛著紅色的單鏡頭茫然地望著舷窗外面的藍白光點。過了好一陣后,他才重新開口。
“抱歉。”人形機器人用一貫的清冷語調說,“沒有找到相關記錄。”
“你叛變了,就這樣。”隊長根本沒有回頭,也沒有過多解釋。他全神貫注于接近那顆藍白色星球。
探測船根本沒法與公理號聯系。他們已經讓飛船自動更換顯示故障的通信設備,除了艦內通訊恢復了正常之外,地球仿佛一片死寂,沒有一點回聲。奧托突然發現后方一個的XPL-R機器人上線了。通過交流他知道后方現在出了狀況,有一個人重傷昏迷,其他人正在以最簡陋的方式維持她的生命體征。他詢問機器人在此之前發生了什么,那個機器人只是提到了似乎有追擊導彈這么一回事,但是他也發現自己的很多記憶文件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壞,同時一些控制元件也損壞了,自己只能眼看著那些人搶救,卻連簡單地將自己脫離固定都做不到。
慢慢地奧托收集到了一些碎片。他獲知這枚要攻擊探測船的導彈裝載著核彈頭。無論究竟為什么本應當在大氣層飛行的探測船會在太空,他推測很可能是核彈在他無法回憶的時候炸開了,拋射出了電磁脈沖。這樣飛船變成死船也說得通了。電磁脈沖對于機器人的傷害十分巨大,他本很可能就此永遠停擺。但多了一層探測船的保護,情況還不至于那么糟糕。探測船的設計本身一定也是能夠防備一定的電磁脈沖攻擊,不然在遭受爆炸之后,就算船上人員全都清醒過來,他們也只能被禁錮在這一個充滿了死神氣息的飄蕩監獄里,在遠離地球的途中絕望地慢慢走向死亡。
他將這個解釋給了全船人員。但是人類船員們拒絕將他從艙壁上松綁而重新給他探測船控制權。他們倒是愿意讓奧托告訴他們如何操作飛船才能回去。即使奧托警告他們在不當操作下探測船可能會墜毀。
“讓黑匣子和地球鎮來判定你是否又叛變了吧。”一個人說道。他們沒有從別的機器人身上問出任何有價值的信息,如此回應奧托。
奧托知道在電磁脈沖沖擊下,探測船的黑匣子也未必能夠幸免。從駕駛艙的門開了,從后艙飄過來一個身著宇航服的人,他將自己固定在奧托旁邊,替前面兩個人監督人形機器人的一舉一動。
他們接近了藍白色星球,上面的花紋逐漸變得可以辨識。他們依然在嘗試著與公理號聯系。雖然奧托無法觸碰到駕駛臺,但他依然在全船人的監督下指導他們減速,讓飛船逐漸繞進地球軌道。在最后兩周繞行時,探測船內爆發出一片歡呼。他們成功聯系上了公理號。
公理號發過來一大串信息,他們無暇全盤應接,只能在關鍵問題上進行回應與交流。他們重新進入了大氣層。因為他們不愿意讓奧托重新完全掌控探測船,飛船的降落并不完美。它沒有停到泊區內,更沒有降落到原先計劃好的地球鎮空地,而是迫降到了海面上。救援隊立刻前往救援。醫療機器人將船上的所有人類用擔架抬下來運送到地球鎮內接受治療,搶救那位名叫勞倫的意外脫離固定帶的重傷女子。所有人員都撤離后,奧托才得以拿回飛船的控制權,發動了反重力裝置將飛船拉出水面,送回了泊區。他與其他機器人在公理號維修區內接受了全面檢查,包括他在內,登艦的機器人都多多少少受到了顯然是來自電磁脈沖攻擊的損傷。
地球鎮當時也受到了沖擊。接到奧托最后一句電子語言“再見”不久,地球鎮不少人發現遙遠的東面再度出現了仿佛日出般的閃光,有人聲稱在地平線看到“又一個太陽”。公理號和地面的通訊系統全面癱瘓,不少正在勞作的機器人也猛然一下突然停滯,很久才恢復過來。鎮里已經有技術人員提出可能是巨型的核彈在大氣層內爆炸釋放出了電磁脈沖。但究竟是如何還需要看看遠征隊能帶回來什么有用的信息。
格蘭德首先為全體遠征隊的順利返航感到極度欣慰,但很快就派人一個個提問恢復得比較快的遠征隊員,調查事故發生原因以及過程。黑匣子的信息也被提取出來進行進一步分析。
結果在核彈爆炸的關鍵節點上,沒有任何隊員能說出來具體的過程。在醫院里被診斷出內臟壓迫傷的所有人類隊員只記得飛船在不斷加速,所有人都受不了巨大的加速度而暈厥過去,根本不知道為什么飛船會猛然加速。機器人隊員的記憶文件受到了不同程度損害,發生當時以及之前短時內的事件均為空白。黑匣子在記錄飛船有加速以及有一次激光發射行為后有相當長一段時間的空缺。
人類隊員均抱怨的則是,探測飛船在沒有經過他們同意,就擅自將他們帶離了地球軌道。在他們發現的時候所有的系統全都處于關閉狀態,而且飛船正遠離地球。如果發現得遲,所有人都會被困太空直至死亡。結合奧托最后的一句話以及加速行為,所有隊員都認定奧托作出了自保行動。但此行為究竟屬于放棄地球鎮的叛變還是犧牲遠征隊,抑或僅僅為了最大程度躲避電磁脈沖,人類隊員態度以及說法不一。詢問結束后,所有的人還沒有完全恢復傷情就被強制要求必須保密,并且都被安置在了隔離房間內,前往治療的醫療機器人都被要求不得詢問傷情原因,并且每日都要接受記憶審查,假如發現有傷者出現創傷后的譫妄,而無意識說漏話,他們都會應要求清除這段話的記憶。
格蘭德后來親自詢問過奧托。奧托的系統讓搜尋記憶變得無比困難,并且奧托拒絕他們使用別的辦法來搜尋自己記憶,堅稱自檢結果無誤。格蘭德暫時同意了奧托的請求,然后就自保行為與人形機器人進行了一場幾乎毫無價值的辯論。
“放棄地球鎮,不像是我會做的事。”奧托說。但他也承認自己在沒有證據的條件下,只能推斷當時大概率不是放棄地球鎮的做法。不確定的說法讓老人什么話都沒有說,只是看著人形機器人點了點頭。
探測船逃離地球的原因徹底成為了一個謎團。
因為就奧托的說法,他完全喪失了從發現導彈發射到探測船加速的所有記憶文件,因此他尚不需要接受特別嚴格的監視。自己每天的活動依然是相對自由的,只不過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被監控。就算有人問起,實際上平時接觸的人都不知道知道遠征隊員發生了什么,根本沒有問過。在不知道黑匣子記錄的情況下,回程是否是他掌控的,奧托也不知道,也就無所透露。平時他對此事也毫不提及。
鎮長拒絕重新組織遠征隊前往撒哈拉地球防御工事進行進一步查看。他命令地球鎮必須盡快研制出對核彈頭的攔截導彈,然后加緊對地球鎮以及周圍領空的監視。就算奧托沒說,經歷過真真切切的驚魂后,鎮里的某個調查人員也提出應當將公理號作為最后的生存選擇。結果他被調到一處單人作業的地方工作,并且他都不知道是誰幫他請好了長達半年的公差,就算他一直解釋,他的家人都不會前往他的所作所息之處探望他。
在探測船上的時候奧托就不清楚導彈的目的地在哪里,現在再次問那些機器人隊員也無濟于事。探測船的黑匣子與公理號的記錄全都被封鎖。假設他知道當初自己說了什么,那么他現在很可能也早已就維修公理號引擎的問題再度與格蘭德爭辯了。
那個在不知何時脫離固定的遠征隊員,勞倫·馬丁,在醫院中一直昏迷不醒。她的壓迫傷比任何人都嚴重得多。脾臟破裂、肝臟破裂,肋骨也扎破了胸膜,碎骨穿入了肺。加上在太空中拖延了時間,人的搬動以及失重造成的血液栓塞讓醫療機器人都認為能救活她的可能性非常低。她的父母聞訊趕到醫院,已經幾日沒有合過眼。即使現在進入了農業搶收階段,他們讓機器人替他們收獲,自己則全程守在女兒那渾身插滿管子的病床前,不放過一分一秒女兒還活著的面容。
他們從一開始的震驚到希望,然后在情況越來越沒有起色的時候逐漸變成了絕望與憤怒。有時候在醫生在場護理時都不愿挪開位置,生怕在自己離開的時候,旁邊監測生命體征的機器就發出了尖銳的鳴叫。他們從一開始的哀嘆自己命苦,自責自己為什么讓女兒參加這次活動,到最后開始破口大罵,從安排女兒前往的人開始,一路追責到隊員沒有照顧好她。當然,直接造成女兒重傷的飛船駕駛員成為了他們破口大罵的重點。當他們從小道消息的蛛絲馬跡中知道奧托參與了駕駛任務后,他們立刻就認定機器人對這場事故負主要責任,加上立刻回憶起以前這個機器人的不光彩歷史,情緒就變得不可控制起來。醫院管理人苦口婆心地勸說他們理解二老的心情,但是二老這樣影響到了其他正常救治任務的進行。好不容易將兩位老人讓出一點空間以便醫務工作者對傷者進行工作。
勞倫的母親在平息片刻后,非常平靜地提出了一個請求。
“我想讓那個機器人過來。”她淡漠著神情說,“讓他看看我女兒的情況。”
醫院負責人狐疑地聽著老婦人的請求,思考片刻后,他要求兩位老人要控制住自己情緒,他們同意了。
奧托走進醫院,沒有繞遠路,非常干脆地來到病房。他依照要求消毒后掀開了病房的簾子。醫院負責人也跟了進來。他看到了被軟玻璃幕布蓋著的床上那個閉著眼睛的年輕女子。她雖然被被子蓋著,底下的情況都看不見,但是還能看到數不勝數的管子從被子邊緣鉆出,其中一些還從各處引流著暗紅色的帶泡沫液體。奧托看到了那兩位老人,他稍微瞥過兩位老人,他們都以相似的飽含怒火的目光回應他的隨意一瞥。奧托隔著玻璃幕布看向里面毫無意識的女子,久久站立在床邊,什么話都沒有說。
終于,在旁邊坐著的婦人突然說話了。
“你不打算說點什么嗎?”
人形機器人轉回身來。單光學鏡正迎上老婦人疲憊但是怨怒交加的目光。
“我很抱歉。”人形機器人冷靜地說道,“我……對此無可奉告。”
“無可奉告?啊?”旁邊一直聽著的老父親立刻站了起來,“你害我女兒現在這樣,你是殺人犯!”
“我為你們女兒感到遺憾,但——”
幾日沒合過眼的老人似乎將剩下的力氣全都爆發了出來,霍然一下起立,立刻抓住了機器人的手,一只拳頭飛了過來。奧托躲開了直指頭部的一擊,拳頭重重落在了金屬肩膀上。旁邊的機器人見狀立刻發射力場控制住了老人,然后醫院負責人上來極力阻攔著見狀上去幫忙的老婦人。幾個機器人拉開了老父親與奧托,負責人讓奧托快走,人形機器人立刻從命了。
“你們都不知道他又叛變了!叛變!殺人!”身后老人的高聲尖叫充斥在醫院中。“你們都是包庇犯!你們都在殺人!”
生命體征停止的尖銳鳴叫突然在奧托身后響起。其他所有聲音都猛然停息了。
哭聲、搶救聲、爭吵聲從07床所在的病房傳遍了醫院。奧托沒有回頭去陷入混亂。他走過一處剛剛開了門的病房,里面是一個輕傷正在接受治療的遠征隊隊員。他們的視線對上了。奧托看到那人的眼睛里都充滿了幾乎同樣的詰問與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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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經歷了一天的勞作,躺在自己床上,膽戰心驚地盯著墻上一點點慢慢走的時鐘。后來越勞動他越覺得心虛,甚至想直接告訴奧托再給自己一個月再來考試。時鐘所指的七點到了。奧托沒有回信。就在他心灰意冷之時,突然他感到通訊器震動了。
他有些顫抖地拿起通訊器。當看到那一句話時,他足足讀了三遍才確認自己的確沒有產生幻覺而看漏什么字。
【考試通過。可以進階。】
奧托的信息停在他的通訊器中央。等到確認之后,剛剛的所有緊張一掃而空。事情確定了。漢開始冷靜下來,詢問機器人什么時候進行下一步學習。
奧托很快給予了回應。人形機器人在監控室內看著少年上午的表現,其實并不盡人意。但對于一個沒有什么基礎的少年,加上進度已經比以前快很多,他的表現也情有可原。
如果按照以前的標準,少年就剛剛卡在進階的線上,按照以前奧托會推薦他去重修。但奧托知道現在受條件所限,他得盡快讓少年完成培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