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人都懂師出有名的意義。
然而不巧的是,朱厚熜卻非常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就如同秦時陳勝吳廣揭竿而起有口號一般,做事是要有理由和法性的……名義才是最該爭取、擁有的,也是拉攏人心的真正要務。
到了第二日其實也并沒有出什么大事,亦或者說朱厚熜也預料到這些正德年舊臣們不會搞大事。
他在龍椅上是靜靜聽著這些百官對于政令的議論,整個人靠著椅背別說多悠閑了。
內閣四臣也只在關鍵時候提出補充性的建議,楊廷和等人也不時詢問自己的想法。
‘可我的想法重要嗎?’
不過只是走一個形式而已。
他朱厚熜接下來要爭的權意就是為改變現在局勢的,就是要讓百官、讓大明天下人皆知他才是皇帝的大事!
不過此時還不是時候,這一天下來也都是很普通的上朝經歷,完全沒有出現什么沖突,或出現讓他這位皇帝不爽的地方。
和平?
和平了大概七天。
這期間他的生母蔣氏也被護送回了京城,身邊跟著興獻王府所有家丁、侍從。
母親的到來其實并沒有讓朱厚熜多高興。
對方也和自己見面了,在正常的情緒發泄后,就于宮內禮部臣子安排下進了后宮歇息。
這里要提一點,朱厚熜看著母親被人扶著帶走后,他與太后從安陸帶來的某個年輕人對視了。
那是一個年齡與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對方穿著盔甲,手中空無一物,若說能讓人在意的也只有他哪稍顯激動的眼神了。
“幸苦了。”
“王爺你這是..”少年似乎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他不好意思的拱手道:“卑職忘記王爺已經登基,陛下,請諒我之罪。”
“呵呵。”朱厚熜什么沒說,只是在下一刻抱住對方。
這少年欣喜的露出笑容。
其是有一個遵循明朝戶籍法,世襲軍籍在朝內入職錦衣衛的父親,還有一個曾經一直在安陸王府內當朱厚熜奶媽的母親,幾分鐘前還剛剛破例擁抱了下自己。
這個人啊……
‘朕奶娘的兒子,朕的奶兄弟啊。’
此人正是陸炳!
嘉靖期,亦或者說整個明代唯一在最后死前做到三公兼三孤者!
歷史上朱厚熜最信任的臣子出現了。
“陸炳你在朕未入宮前就日夜侍衛朕,這一次也不改你職位了。”
朱厚熜看著身旁隨自己一起迎生母的楊廷和,他看出對方并不在乎此時的決定。
“楊首輔,你認為朕這位原侍衛,現在應在宮內做什么職好?”
“全聽陛下意思。”楊廷和甚是不在意,只是笑著拱手而已。
“我做打算啊。”要的就是你這句話,朱厚熜轉頭就給出了他早就想到的答案,“自今日起還做朕的侍衛吧,日夜常伴于朕,護之安全。”
“謝陛下!”
陸炳是有史稱健壯勇猛,身材高大,膚色火紅,走路像鶴的奇男子,也是朱厚熜穿越后相識的鐵哥們。
他是毫不猶豫的要跪地叩首,朱厚熜卻猛地拉他一把。
楊廷和的眼睛也明顯察覺這一點,但他只是微微搖頭,并不在意……畢竟嘉靖生母入宮他都不在乎,一個區區原興獻王府的侍衛,翻得起什么浪花?他改變不了任何事!
而陸炳看大禮也行不成,他倒不在乎,心里也沒什么揣測君心的擔憂...畢竟原本在安陸的王府里,他和這皇帝兄弟相處的就非常隨便,現在看來二人也并沒有因為身份變化而做不成兄弟。
陸炳撓著頭,這小子笑的都有點犯傻了。
其心中一定暗喜小王爺不愧是自己奶兄,當皇帝了也沒有忘了自己。
“謝陛下,謝陛下。”
只手拉起這個奶兄弟,朱厚熜也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別謝了,勤加練功,能護朕的安全才是你的要務。”
“臣懂,臣懂。”
別看還是侍衛,但能被命名為皇帝的侍衛,身份是發生了巨大變化的。
而楊廷和的不在意也在朱厚熜的預料之內,歷史也告訴了陸炳到底有多可靠。
可以說嘉靖一生唯一信任到死的人,也不過面前一人而已。
當之無愧的天命心腹!
又過去一兩天。
陸炳身為皇帝安全侍衛,他是很自然的就隨這位兄弟入了奉天開朝會。
在他視角里,自己這位奶兄弟是天上掉餡餅的突然當了王爺、皇帝。
原本他的想法就是對方應該是在皇宮內天天很興奮的樣子,畢竟在安陸時這位爺嘴里也老說什么古代好,青樓、美女那是數之不盡的...一堆聽不懂之言。
堪稱明擺著的要做古代紈绔子弟了。
然此時。
陸炳是年齡小,是要站在所有侍衛最后面的……可他拼命也要望一望這大明奉天權力中心在發生什么。
他驚愕的看著沒有絲毫不適應自己身份,也沒有哪怕一丁點笑意、興奮表情的奶兄弟。
對方是無比心安理得坐在那個死了哥哥的位置上,明明曾經一直說死人的地方都不吉利。
現在朱厚熜真是一點笑容都看不到,是面無表情的看著下面一堆權力巔峰大臣們自顧自吵,他這個皇帝偶爾做的也不過是點個頭,說句同意?
‘不對勁!’
陸炳忽然想起昨夜被要求扶著這‘皇帝’哥們上床歇息時,對方似乎無意間提到——【國家不好治呢。】
自己那會并沒有在意,畢竟這哥們一直都喜歡說些他聽不懂的話。
但此時?
陸炳察覺朱厚熜的心不在焉,他目光一反禮法的不停掃視龍椅上的男人。
兩人在某個瞬間對視了。
陸炳慌忙低下頭,可他卻記住了剛剛中兄弟給他的眼神。
是一個帶著笑、苦的奇怪眼神。
‘所以。’陸炳低頭看到腰間的長刀,以及自己右手正緊握的長刀刀柄,‘明明在安陸時,十二歲的你也能治理安陸到緊緊有條,對待不服自己的人也是聲嘶力竭的叱問。’
可今天。
他猛地再抬頭。
朱厚熜早就不看他了。
‘不是你變了,而是你在想辦法告訴我你的不易?可身為皇帝的不易是什么呢?’
與此同時。
可以說,此時坐龍椅上的朱厚熜,他是經常觀望自己兄弟狀況的。
當察覺陸炳的眼神變化后,他心中才一松。
他奶奶的,錦衣衛可一直存在,陸炳這奶兄弟的爹就是錦衣衛的人。
可奇怪的便是,自登基來數天,錦衣衛只在最初自己登基時出現過一次。
大臣他們甚至也有意跳過這個部門的存在,都不跟自己說這個部門現在什么樣了,更沒有錦衣衛的指揮使等干部找過自己。
‘所以難道錦衣衛因為某種‘理由’不能出現...難道是權臣在掌控它嗎?’
就是說,自己就算現在突然提出這個問題,大概率也改變不了什么,得到不了什么有效的答案……錦衣衛也只會派人出面找借口的糊弄自己吧?
說到底,他朱厚熜就必須意識到一點,暗地里錦衣衛部門已經不可靠了,他們也一定在監視自己。
所以自己眼中看到在神情不停變化的陸炳,他就是自己的希望!
他有一個無比棒的身份,他是錦衣衛的后代!他也可以當錦衣衛……
而這種局面,自己還真不能無腦的去告訴他一切,自己只能為大局考慮讓他自己在哪里悟。
現在看來,結果應該不錯吧?
朱厚熜可能一生都沒有這么不自信的時候,他這會甚至自我安慰的給了自己一個無比智障的理由。
‘我朱厚熜的奶兄弟,不可能領悟不了我的意思,物以類聚,人還以群分呢!’
真的是,朱厚熜被逼的可太難了,雖然他也自信可以改變一切。
而在他胡思亂想時,這奉天內的政論聲也于下面吵個沒完,他都開始昏昏欲睡的想要閉眼了。
就在某一刻!
禮部尚書毛澄突然出列上書自己?!
“自國安之剛定,以天下之心安,陛下之正統,換言禮法之定義……”
劈里啪啦的一大堆聽不懂的古話。
毛澄的中心思想卻讓朱厚熜猛然驚醒,還哪里有一點困意,他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聽,聽到最后都忍不住站起身。
陸炳這會也吃驚的張大嘴巴,他脖子上慢慢出現了青筋,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的皇帝兄弟。
聽著他面臨的上書內容……
‘我兄弟的爹不是他爹?我兄弟的媽不是他媽?’
‘放你娘的狗屁啊!!!’
大禮議之爭毫無征兆的再次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