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陽明什么的根本不是朱厚熜在意的,因為他現在光是因為繼承大位的正統性,就已經在無形中和他們文官勢力對上了,根本沒時間說再拉攏什么人才。
而楊廷和這時是在大行結束的全體官員前,他很冷靜的說出絕不符合他身份的話,什么叫你讓的,我皇帝的命令難道才得以實行的嗎?
“楊首輔,你與朕說的...”朱厚熜原本并不想在今天做什么,可楊廷和這次的話真讓他心里有了波動,“可是‘讓’字?”
楊廷和眼神有過變化,但整個人并沒有被朱厚熜難住。
“臣只是言誤?!?
“哦?”朱厚熜向前一步,百官原本要散朝的腳也停下了。
皇帝只問:“真的嗎?”
楊老微微點頭,轉而拱手言道:“陛下,您通知禮部尋生母入宮也是常事,這本身就是會經由夫耳……自永樂時代,文太宗就曾定義內閣之責?!?
“此雖陛下一言之令,可身為輔佐江山,諫令百法的內閣首輔之臣,臣也是在幾天前知曉了此事,臣查缺補漏補充了護送軍備,身為皇室要人的安全是必須在意的!”
“因此陛下,這個‘讓’只能說是老臣說話考慮不周,您生母是皇室要人,老臣絕無二心!”
也就是說我還得感謝你嗎?
不過楊廷和沒有阻攔自己尋母親入宮,這也傳遞出了一個信號。
‘他是認可了我現在的皇帝身份...’朱厚熜露出楊廷和滿意的微笑,這個皇帝該意識到了,‘或者說因大禮議沒成,我這小皇帝也登基了,我母親沒有什么價值了?!?
之前不讓蔣母入宮或許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個什么樣子的人,以為自己會擔驚受怕下面對百官壓力被迫小宗認大宗,擔心受什么生母在旁的影響……
可自己的作為卻證明了自己遠沒有他想的那么簡單!
‘楊廷和啊,你一直都太小瞧我了呢。’
他們一開始或許就沒想到,自己這幾歲孩子居然明白天下百姓知曉信息后的價值......知道因他們的巨大輿論,百官絕不可能繼續糾結大禮議問題而不讓登基。
自己的登基說到底也算是狠狠打了他們的臉。
“倒也是,你能考慮朕的生母,朕現在還真是謝謝你了?!?
楊廷和這人也明白面前小兒并不是他過去想的普通小孩兒,對方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皇帝讓你當,父母讓你迎,現在因為我語失的問題,我也直接解釋了,百官尚且服氣,你這皇帝也必須服氣。
你還能繼續追責我這個首輔的言失嗎?
不過他沒意識到一點。
當朱厚熜笑著說完這句后,這個小皇帝居然猛地向他鞠了一大躬。
?。?!
楊廷和不但沒有喜悅的心安理得受下,他甚至第一次,真正第一次出現了驚愕的神情。
其立馬跪地!
‘這!’王諒這個一直失望沒有搭上這新帝線的吏部尚書,這會無比驚愕的看著這一幕。
他雖然小心思多,但能坐今天這個官位,他是明白這一幕代表什么。
‘朱厚熜,嘉靖...’
這位小皇帝太厲害了!??!
尚且不論其他文武百官,只談此時一直用手帕擦眼淚的張太后。
她原本根本不在乎什么嘉靖生母歸來的事,反正大禮議一搞也不可能威脅自己的太后位置。
然而。
“楊廷和首輔?”
楊廷和是畢恭畢敬的一跪,此時已經面無表情了。
可眼神卻變了好多。
“太后是有令要吩臣?”
他還保持這姿勢,但側頭間注視叫自己的太后。
而面對位即權力巔峰大臣的詢問,這位太后卻在幾秒后只是尷尬的搖搖頭。
“不,沒事,哀家并沒有什么要說。”
真正在這跪地事發生后,感觸最大的反而是這個武宗的太后,大明現在的孝恭太后。
她就算沒有什么政治頭腦,但她也明白這是無奈的下跪……你楊廷和就算用權勢,用話術讓皇帝不計你‘讓’罪,可這武宗大行的墓旁通道就這么寬,你既沒有太師身份的名義,也沒有辦法去強行避開這皇帝大行禮的前方……
不過就算是她也清楚,當了四十多年官的楊廷和,他也知道自己根本沒辦法避,只能回禮,只能因為‘禮法’跪地還禮。
可一跪,很多事就已經變了性質。
“朕只是感激你楊首輔的好心,朕以躬身回應,爾何異至如此大禮回朕啊?”
朱厚熜是心情超級好,乃至于沒有一刻比現在還好!
他雙手扶著這位權傾朝野的大臣起身,臉上始終露著無比和煦的神情。
雖楊廷和沒有惱火,也沒有計較對方居然就用這樣簡單的伎倆,讓自己在百官前不得不行大禮回應他這個皇帝……
可這真是狠狠丟了個臉啊!
兩人無意義的客套幾句后,誰也不知道他們彼此真實想法是什么。
“朝政之事,陛下您接下來必要去在乎,今日武宗大行卻費了很多時間……”
只在楊廷和轉身要走之際,他才冷靜的又勸告嘉靖幾句話:“天色不早了,老臣是望新帝做好明日朝會正式開始的準備,這天下并不好治?!?
“哈哈。”朱厚熜這會也沒有多么驕傲了,他有意的溫柔道:“朕懂,畢竟朕也是剛剛繼位,很多東西也不清楚,明日就有勞首輔與諸位大臣的協助了。”
“恩,陛下也好生歇息一晚吧?!?
大行真的結束了!
楊廷和之前一定是想趁著武宗大行完畢,在武宗墓前談及什么大禮議問題,可他沒料到朱厚熜幾句就完美化解了他的發難。
雖然這楊廷和到最后都不忘威脅自己一下,天下不好治是什么意思?
‘治國的重要,朕怎么可能不懂?用你拿出來惡心朕一下!’
有時候朱厚熜在心里還是習慣稱我的,但這次卻不由以朕自稱,真是心情又突然不好了……老東西果然工于心計,他算勉強扳回一城。
朱厚熜行走間也知道自己肯定是想治國的,對方也知道這點,楊廷和的‘天下不好治’就是特意提來惡心自己……
然而正德十六年,自己以嘉靖年號登基,無權無勢,沒有信任之人,還不能沖動的去直接收服....這時候面臨的事真不是幾言幾語就能說清的。
而且此時最大的壓力也就是他的無依無靠,權臣們多的宛若牛毛,自己跟傀儡皇帝也只差一點了。
揮手讓服侍自己的太監、侍衛靠邊,他朱厚熜是在他們身前很遠的位置,獨自向后殿走去。
‘有軍權,才會有皇權?!?
現代人是這樣總結的。
很多人穿越成皇帝,不是享樂,就是想追求權力去實現偉大抱負吧?
那現在這局面怎么破?
此時可不是不穩重的時候,也不是急切、無腦就能快速追求到皇權的時候....他到底要怎樣才能拿到自己的言語話筒呢?
‘爭權啊,我只能走這條路!’
他一定要去爭!而以他思維斷定,他現在爭權的第一步可不是什么遠大的軍權、皇權,他現在要爭取的關鍵是什么?
只一點。
即使楊廷和的跪不是真的臣服,可這個動作表達的意味,王諒等諸臣都明白,她張太后也能猛然間理解的。
——是皇帝之名!
爭權第一點,也必須要實現的一點,就是讓他們懂得我朱厚熜才是皇帝!
是這大明時至今日,已經繼位的大明嘉靖帝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