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與被召喚的惡魔

少女遇見了一位惡魔。

惡魔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年紀，黑發黑瞳，嘴角抿起。他左邊的翅膀斷了半截，黑色的羽毛緩緩下落，在觸及地面時又散成塵埃。

察覺少女視線落在他的翅膀，惡魔不言，半邊臉隱在昏黃燈光照不到的陰影處。

老舊臺燈突然閃了閃，晃得墻上清瘦的影子搖搖欲墜，惡魔少年問：“有什么吩咐？”

少女呆呆地抱緊懷里的小豬玩偶，不自覺地往掖好被角的被窩里縮了縮：“沒、沒什么……”

“有，”惡魔篤定，“只有強烈的渴望才能召喚出惡魔。說吧，需要我做些什么？”

被窩外面太冷了，而且惡魔少年的模樣又太有壓迫感，少女暫時提不起勇氣出去。她把快說出口的話咽下去，想了想猶豫道：“那你能不能幫我懲罰一下欺負過我的人？”

“我由你召喚而來，自然任你驅使。”惡魔少年問，“要怎么懲罰？”

少女的懲罰很簡單。

扔掉她書包的人，會每天都把作業忘在家里！

故意絆倒她的人，只要穿了新鞋就會踩進水坑！

在背后造謠她的人，每次打嗝兒放屁都超大聲！

惡魔少年沉默地做著一切，他不懂少女的懲罰為何總是這么輕。

惡魔被人類召喚，實現人類的愿望后才算完成任務。他幫少女教訓過許多傷害過她的人，但全是不痛不癢的懲罰。

為什么呢？

人類少女是孤兒，在對她抱有惡意的人面前沉默寡言，似乎只有在惡魔面前才會袒露一點自己的性格——

古靈精怪，可可愛愛。

惡魔少年看著她，有時候會想到自己，他在原本的世界也是獨來獨往。他不夠強大，也不夠狠心，更不如少女堅強樂觀。惡魔少年只會縮在角落，殘破的翅膀微微發顫。

但終于，他等來了少女的召喚。

這次，少女又被別人欺負了。

有人覺得她冷漠孤僻，陰陽怪氣地說起她無父無母的事，在少女站起身反駁時更變本加厲：“我要是你爸媽也不想要你，我爸我媽只有我一個孩子，可寶貝我了！不像某些人沒人疼，沒人愛。”

少女握緊拳頭走出教室，她站在天臺邊，扶著欄桿勸自己：“我不生氣，我不生氣。”

惡魔少年閃現到她身旁：“生氣也沒關系，我會幫你懲罰他們。”

少女的手指仍在發顫，她深吸一口氣：“好，這次是非常非常非常難的任務。”

來了，自己被召喚而來的終極任務終于要來了！惡魔少年想。

但少女卻皺起臉，道：“你能讓剛剛那個人的母親懷二胎嗎？”

惡魔少年：“……”

惡魔少年：“對不起，我可能……做不到。”

少女舒出一口氣：“那好吧，算了，我也只是說說。”

日復一日，惡魔少年的任務一直沒完成。

他跟在少女身后，親眼見到她被欺負，然后又一次次站起來。

少女被欺負、被孤立根本沒什么理由，只是因為一些小事得罪了幾個人而已。有好心的同學想幫助她，也會被那幾個人冷嘲熱諷。少女不想連累別人，就主動封閉了自己。

她習慣了，沒關系，不會痛。

又是一節活動課，做完活動，老師笑著鼓掌：“來來來，給你身邊的人一個擁抱吧！”

同學們笑嘻嘻地擁抱在一起，只有少女身邊空無一人。

即便習慣了，還是會有點難過。

少女動動手指，嘆了口氣。

忽然，一陣風襲來，惡魔少年的羽毛碰上了她的手臂。

惡魔少年面對著少女，彎下身，手臂僵硬地環上少女的肩，翅膀也微微彎起弧度把少女攏進自己懷里。

惡魔少年的聲音在少女耳邊響起：“并非只有人類的擁抱是溫暖的。”

擁抱一觸即分，惡魔覺得，自己似乎完成了被召喚的任務。

他松開少女，疑惑道：“你召喚我來時，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

三個月前，少女縮在薄薄的被子里打冷戰，自言自語道——

“寒冷的時候沒有人抱我，沒關系。

“那世界上還有別的小可憐嗎？

“我想去擁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