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佐曾經想象過許多次，萬一遇到巫師同行，戰斗應該會是什么樣的。

可能會像上輩子網絡游戲那樣法術技能對轟特效滿天，或許是進行一場你死我活的智斗，也不排除如宗師劍客那般一招分出勝負，不是你秒我就是我秒你。

而今天的戰斗，讓他見識到了‘藏起來’的重要性。

“先撤，救人。”

夏佐郁悶無比地對獵魔人開口，同時反應極快，立刻用黑霧封住那批打手的視線，短暫干擾他們的感官。

不像在森林那次，這周圍的尸體不多，黑霧能操作的空間也不大，多是保命和輔助獵魔人的能力。

他今天已經快藏土里了！

先眼睜睜看著吸血鬼女由明走到暗處，又耐著性子等兩個獵魔人起來吸引注意力，還是維瑟米爾一場誤會歪打正著把另一個巫師詐出來，這樣！這樣夏佐才釋放黑霧加火焰魔法伺候上去！再讓兩具新鮮的尸體懟在魔法波動的源頭，幫獵魔人指路。

可做完一切，忙活一圈。

最后，他只發現了一個誘餌法陣，傀儡娃娃。

就是隨便一個村民都能辨別出來的，看起來就像用來害人的東西。

在烏鴉開口說話的時候，娃娃產生了魔法波動，夏佐以為另一個巫師藏在這里，誰想得到，也是同行提前準備的法陣。

傀儡娃娃擺在法陣的中央，周圍同時還有兩截野鯧魚骨頭，一對精修過的雞爪，整個法陣被灑過山羊血的皮革蓋著，掀開瞬間有一股杜松木焚香的味道。

“真能藏啊......”夏佐發愁地盡力擴大黑霧的覆蓋面積，既然已經暴露了，那他就沒什么可顧及的了。

布置這個法陣的巫師，明顯是個謹慎的人，他猜到夏佐的想法，甚至故意賣了個破綻，現在指不定在陰暗的小角落準備什么惡毒咒語呢。

嗎的，好氣。

“不過......像這樣誘餌法陣的操控距離能有多遠，他剛是說話了沒錯吧？”

夏佐閉眼回想著剛剛那個巫師的話，“他肯定在周圍，至少能聽見維瑟米爾講話，如果他更早的布置這一切，并離得遠遠的......不可能，維瑟米爾的思維很跳躍，說什么話都能猜中，那叫預知未來。”

保險起見，夏佐率先撐起專門防御魔法用的赫利歐特洛普盾，讓維瑟米爾趁黑霧存在的時間里救打手選出來的參會者。

站起來直接觀察，他驚訝地發現被選中的只有年輕人，女人偏多，并且，所有陶森特外來的賓客都被選中了。

“年輕的血液比較新鮮嗎？那游客又是為什么？飲食習慣和傳統對血液口感也有影響？”夏佐莫名被吸血鬼的生活方式吸引，但他不會讓惡獸繼續得逞的，這是答應女公爵的事情，也是委托。

這些人，能救一個是一個，沒被選中的，對于吸血鬼也沒什么價值，估計明早醒來會像做了場噩夢一般。

更為重要的......夏佐將目光放在慌亂逃竄的那些打手上，那些流民身上。

帶器官做交易，玩黑吃黑那一套是徹底沒戲了，問題不在夏佐的計劃，而在于女伯爵歐立安娜今天的特殊安排。

她壓根沒想讓大伙玩兒。

都躺下，選貨，取貨！

眼前的騎士是半死不活的傀儡，而準備去“取貨”的流民卻是再正常不過的常人，他們擁有完整的靈魂，心跳一聽便知。

“瑪多克，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但先前所說的委托是存在的，盡量多抓些共犯，委托報酬你提！”夏佐指著逃竄的人補充，“意外律除外。”

“巫師，我的私事也和惡獸有關系，我要事后共享情報。”

“沒問題。”夏佐警惕掃視周圍，“注意安全，那只吸血鬼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他的話音剛落，整個劇院的蠟燭一齊熄滅，眾人只能憑借天上的月亮來辨別周圍的情況。

獵魔人移開目光，平靜的黃眼睛對著夏佐點了點，沒有絲毫猶豫沖出去抓人。

周圍又陷入一片沉靜，巫師警惕地邁出一步，靴底輕輕觸碰著地面，一縷縷黑色霧靄自他的指尖涌出，持續繚繞在周圍。

這霧，是最好的搜索手段，但因為聲勢的緣故，相當與明擺告訴對手“哦！我要用黑霧找到你了！快像躲毒氣一樣捂住鼻子藏起來！”

這時突然響起一首歌謠，夏佐分辨的出，那時一首催眠曲，直接發音來講叫‘哀傷催眠曲（Lullaby of Woe）’。歌謠的前半段是哄孩子睡覺，勸大人從良的寓言，而后半段畫風一變，劈削剁砍要將聽歌的人整個吃掉。

伴隨女伯爵誘人慵懶的聲線，這詭異的旋律，輕輕飄蕩在空氣中，如同無形的手掌撫摸著聽者的心弦。

隨著旋律的推進，她開始利用夏佐的霧勾勒一些淡淡的影像，身形若隱若現，圓潤而令人瘋狂的曲線，她的眼神似乎透過霧氣注視著前方，一雙深邃而神秘的眸子，仿佛有千般柔情和千年滄桑，她微笑，如水面倒影般可望不可及，喚醒人心底深藏的渴望。

于此同時，黑霧中的一只烏鴉開始晃動，如同幽靈一般在黑暗中若隱若現。接著，一只蜘蛛從黑霧中悄然鉆出，絲絲網線在月光下閃爍。周圍的石柱間，有著看不見的生物在霧中蠕動，發出微弱而詭異的嘶嚎聲。

夏佐閉著眼睛，眼瞼下的眼球似乎在黑暗中穿梭，感知著某個特定的目標。

“老鼠、蟲子、烏鴉、蜘蛛、蝙蝠......蝙蝠？”他捕捉到一抹比黑霧還要深邃的黑影，立刻向著維瑟米爾大喊：“你面前！”

獵魔人似乎早有準備，夏佐出聲提醒的瞬間握緊劍柄，沸騰的血液在前臂血管中脈動，接著，他雙手持劍豎劈，竟和格溫學習的【怒氣爆發】有幾分神似。

他砍上蝙蝠，那生物立刻變成一串顏色由淺到深依次排列的鬼影，從劍鋒兩端融化成碎冰。

“呵呵呵......”突兀的笑聲傳來，就像一個對獵魔人有了期盼的夫人，等待開啟一段親密關系。

這種笑聲維瑟米爾太熟了。

下一刻，它毫無阻礙地撞上他的胸口，獵魔人的身體從黑霧中倒飛，帶著軌跡反拋出去。

華美的禮服被扯碎，露出衣服下隱藏的輕甲，維瑟米爾只帶了一把銀質短刃進來，今晚也沒人想著會直接遭遇吸血鬼。

“巫師，去幫我取劍。”維瑟米爾咳出一口燙血，滴在土上呲呲作響，“綁在外面的一棵金桂上。”

夏佐點頭，用冷靜而慎重的語氣念出段咒語，釋放阿爾德( Aard )震蕩咒幫獵魔人短暫轟開那蝙蝠一瞬，立刻化作黑霧從劇院石板的縫隙抽離。

他的黑霧移動只要有準備，可以穿越任何沒有高等魔法禁制或者阻魔金的地方，速度與茶隼鳥或者歐夜鷹的飛行速度一致，持續時長為七次心跳的時間。

整個過程中，夏佐依然沒有忘記，藏在陰影里的那個巫師。

遠處，瑪多克銳利的目光掃視周圍，他沖進這幫逃竄的流民中，如同狼入羊群，每過一陣就能砍翻一個順著劇院石柱拋飛出去。

但他不敢有絲毫松懈，他和夏佐關注的點一樣。

那個藏在暗處的巫師......他知道對方身份，假如說這個世界上的巫師用資歷做一個排名，那么，他追殺的這位絕對可以排進全大陸的前三，如果以狡詐詭異和變態程度來排，那么他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想到了什么，瑪多克突然腦后一涼，回身盯著著葛特菲德腦袋上落著的烏鴉。

獵魔人的注視驚動了他。

驀地，他發現那乖乖待著的烏鴉似乎在啼鳴，以難以辨認的速度飛快抖動鳥喙，古怪而悲涼。

就像在念咒！

猛然抬起頭，他那堅毅的眼神在霎那間變得驚愕，黑霧的掩蓋下，頭頂烏云密布，風暴的黑暗在天空中翻滾，電光交錯，雷聲轟鳴，仿佛是諸神之怒的表達。

“落雷術......”瑪多克緊繃的嘴唇微微翕動，“阿爾祖落雷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