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好，梅麗莎。”

“下午好，史密斯太太。哇哦，看看這是誰？是我們的珍娜小天使么？”

時間將近傍晚，皇后區東部的森林小丘花園（Forest Hills Gardens）第三道，娜塔莎早就換上一身蓬紗裙，在林蔭道上遇到了鄰居。

這里是她的一處安全屋。

在森林小丘花園的娜塔莎，化名梅麗莎·拉什曼，是一個第三代俄裔，丈夫西蒙斯·拉什曼是往來于毛熊和米國的香料商人，常年不在家。

哦，順便提一嘴，偶爾出現扮演她丈夫的是個黑眼圈很重的男人，叫克林特·巴頓。

娜塔莎似乎非常喜歡史密斯夫人的小女兒珍娜，她朝著母女倆眨了眨眼，示意他們先別走開，回身跑回屋里。

半分鐘后，高跟鞋跟敲打地面的聲音由遠而近。

“嗒嗒嗒~嗒嗒嗒~”

她急急忙忙地跑出來，雙手藏在背后，笑盈盈地親了小珍娜一口：

“寶貝，知道梅麗莎阿姨給你準備了什么嘛？”

小姑娘才兩歲半，勉強能說話的年紀，懵懵懂懂地回答：

“阿姨...花花...媽媽...安娜...”

娜塔莎露出姨母笑：“天哪，小珍娜可真棒！”

她突然從身后舉出一只絨布小熊，是米國最近非常火爆的兒童動畫的主角“粉紅熊安娜”：

“看看，這個是不是安娜？”

“娜娜...娜娜...”

小珍娜的注意力馬上就被小熊吸引過去，雙手伸得老長，幾乎要從媽媽的懷抱里飛出來。

娜塔莎向史密斯夫人點了點頭，熟練地把小姑娘接過來抱在懷里：

“哦喲喲，安娜來了，安娜來了。”

就好像練習過千百次，娜塔莎輕車路熟，把懷里的小珍娜逗得哈哈直樂，發出“咯咯”的笑聲。

史密斯夫人看著絨布小熊手腕上還沒來得及剪掉的線頭，知道這是娜塔莎親手做的，目光柔和：

“梅麗莎。”

她比娜塔莎高出半個頭，直接挽住她的臂彎，兩個人平行走著：“你和你先生，就沒想著再要一個孩子？”

關于拉什曼夫婦，克林特和娜塔莎編纂了一段曾有過孩子，卻不幸早夭的傷心過去——原因很簡單，人們總是愿意同情弱者，先天能夠給予更多的認同——這有利于他們倆身份的隱藏。

娜塔莎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西蒙斯他還不想…”

史密斯夫人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徒，極富同情心，馬上捂住了嘴：

“天哪，梅麗莎，請原諒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的羞愧之情溢于言表，以至于讓娜塔莎覺得自己是不是演得太過了：

“瑪利亞。”

瑪利亞是史密斯夫人的名字。

“沒事的，我早就習慣了，一個人也挺好的。西蒙斯經常不在家，我就幫你們帶帶小珍娜。”

娜塔莎的笑容是發自內心：“這就是我最快樂的時光了。”

“啪嗒~”

小珍娜和粉紅熊相處得十分融洽，融洽到鼻子里冒出鼻涕泡都不知道。

史密斯夫人無奈地搖了搖頭，娜塔莎則直接伸手幫小珍娜弄干凈粉嫩的臉蛋。

史密斯夫人遞過來一方手帕：“話說起來，我最小的妹妹安妮下周會來紐約，我和亞當準備帶她去康尼島海灘。”

她仔細打量了一下娜塔莎：“講真的，梅麗莎，你的身材這么好，考不考慮和我們一起？你要是穿上比基尼，一定會是海灘上最耀眼的明星！”

看著史密斯夫人興奮的神情，娜塔莎下意識按了按腰間

那里是一塊食指長的傷疤。

“瑪利亞，有時候我真羨慕你，無憂無慮的。”

她搖了搖頭：“下周我可能要去一趟俄州，那里的印第安人保護協會邀請我去做演講。”

“哇哦，印第安人！”史密斯夫人有些驚嘆：“我只知道你在高中教書，沒想到還會被邀請去做演講？那能不能給小珍娜帶一點特產回來？”

她故意做出貪婪的表情：“聽說印第安人都很心靈手巧！我想梅麗莎阿姨一定會幫小珍娜帶禮物的吧~”

“哈哈哈~會的，一定會的。”

娜塔莎一邊點頭，一邊盤算著是不是要科爾森想辦法搞點貝殼珠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一輛路虎緩緩駛來。

“哦，亞當回來了。”

史密斯夫人一眼認出了自己的丈夫，揮了揮手，轉頭看著在娜塔莎懷里，正抱著粉紅熊大親特親的小珍娜：

“西蒙斯下個月才會回來，今晚要不要讓小珍娜陪你睡？”

娜塔莎明顯有些意動，但最終還是想到了什么：

“不了，瑪利亞，我還得寫演講稿呢。倒是你~”

她重重在史密斯夫人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是不是想給小珍娜再生個妹妹？”

“要死啦！”史密斯夫人翻了個白眼，一把把小珍娜接了過來：“你呀你，嘴比誰都硬。親愛的，爸爸回來了，快和梅麗莎阿姨說再見~”

小姑娘有些沒反應過來，目光在媽媽和娜塔莎之間轉了幾圈，最終戀戀不舍地舉起手里的“安娜”：

“梅...阿姨，還給你。”

“真是個乖寶貝！”娜塔莎滿臉憐愛，狠狠地在小珍娜的臉上親了一口：“送給你了，這是梅麗莎阿姨送給你的禮物！”

“真的嗎？”

“是啊，小傻瓜！”

“謝謝~謝謝梅阿姨，咯咯咯咯~”

***

史密斯夫人、小珍娜和粉紅熊被接上了車，史密斯一家今晚有看歌劇的計劃。

而娜塔莎望著遠去的路虎，按了按小腹，那里仿佛是一片空虛。

她突然感覺到好冷。

直到電話鈴聲響起。

能有她聯系方式的人很少，娜塔莎瞥了一眼，上面顯示：塞繆爾·楊來電。

她努了努嘴，還是接起了電話：

“是美麗的娜塔莎·羅曼諾夫小姐么？這里是塞繆爾·楊。”

“我知道。”

“哇哦，沒想到遠近聞名的‘黑寡婦’也會放人鴿子？”

娜塔莎知道他說的是昨晚的邀約：“抱歉，賽繆爾先生，我似乎沒有答應任何事情吧？”

塞繆爾卻不肯放過她：“難道是神盾局太忙了？娜塔莎小姐，你知不知道因為某人昨天的失約，讓我即將損失幾千萬米元？”

娜塔莎有些疑惑。

昨天回到神盾局，她就在和維多利亞·漢德較勁，一大早又被尼克·弗瑞叫去辦公室談話并“被”放了長假，還沒來得及獲悉塞繆爾“獨眼龍狂戰十二洞”的可觀戰績。

但“黑寡婦”從來都不是好對付的角色，她嘲諷道：

“抱歉，以我的薪水，再干上二十年也不會幾千萬。”

“那不如來跟我咯？”

塞繆爾突如其來的單刀直入，有些出乎娜塔莎的意料。

她沉默了幾秒：“你就不怕我給你的手機做了監聽？明目張膽地挖神盾局的墻角，我該說你膽大包天呢，還是說你不知天高地厚呢？”

她試圖扳回一城：“別以為超能力者就了不起，神盾局對付過的超級罪犯里，超能力者多的超乎你的想象。”

電話那頭的塞繆爾一愣，很想爆出那句經典：

“Sorry啊，有超能力就是了不起。”

但估摸著魚唇的米國人未必能理解他的幽默感，只得作罷，干笑了一聲：“我相信你不會的。”

娜塔莎聽出塞繆爾語氣中的誠懇，嘴角勾起一絲細不可查的微笑，就又聽見他扮出賤賤的聲音：

“再說了，超能力者和超能力者的體質不能相提并論。”

娜塔莎終究沒忍住：“塞繆爾先生，你對你的其它女人也是這樣的態度么？比如那位格溫小姐？會喜歡在她面前故意裝出…童真？”

她有些難以接受。

一個幾乎是赤手空拳打造了紐約最大的地下黑暗集團的男人，居然還有這樣賤兮兮的一面？

娜塔莎看不到塞繆爾的表情，但有一種莫名的直覺，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當然沒有，我只會在你面前這樣。”

并不意外，她問出這個問題，其實就已經猜到了答案。

但人區別于其他靈長動物，就在于情感的多樣性，她心里還是不由得涌起一絲細小的波瀾。

只是塞繆爾迅速話鋒一轉：“再說了，憑什么我就被歸類為超級罪犯？神盾局也未必就真能站在正義的高山之上吧。”

原本略微的曖昧氛圍被瞬間打破，娜塔莎忽然感覺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原來在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隱秘之地，情緒已經被塞繆爾牽引和拉扯。

憑著特工的超常能力，娜塔莎迅速意識到這一點，并在恢復平靜的同時，聽出了塞繆爾的潛臺詞。

所謂的高情商，其實是智商的一種外化體現，是能夠快速分辨出對方語言中包含的信息并加以利用的能力。

明顯，娜塔莎就是一個高情商的人，她順著塞繆爾的話頭，試圖引導話題走向：

“那你覺得，什么才是正義？”

娜塔莎剛說完，就隱約聽到電話里傳來開門的聲音，隨即塞繆爾沉默了大半分鐘，才重新開始說話：

“我想給你講個故事。”

娜塔莎沒有出聲，而塞繆爾在自顧自講著：

“尤金·利匹亞，是新澤西州立羅格斯大學的大一新生。她長得很漂亮，有著一頭黑發，而且歌聲優美，但是某一天她失蹤了。

她的舅舅叫劉，是NYPD的華人探長。經過長達半個月的追查，發現她居然就在紐約，就在這里——地獄廚房。”

娜塔莎的心蒙上了一層陰影。

在地獄廚房，你能看到三教九流，從癮君子到手合會，從雇傭兵到緊身衣怪胎，但你永遠不會在那里看到一種人——正常人。

塞繆爾幽幽說著：“當他們趕到某間民宅后，發現里面只有奄奄一息的尤金一個人。她被折磨得完全啞了，而且瘦骨嶙峋。

劉馬上聯系了姐姐一家，當尤金的父母趕到醫院的時候，他們抱頭痛哭，但可憐的尤金已經再也說不出話來。”

“然后呢？知道是誰傷害了她么？”

“詢問的過程很簡單，綁架尤金的人完全沒有想要隱藏自己的意思，于是劉知道，這個惡毒的罪犯叫做澤布迪亞·基爾格雷夫，但他總讓尤金稱呼他為‘紫人’。”

娜塔莎的心揪了起來。

“紫人”，一個能夠靠激素影響周圍人的超級罪犯，是喜歡玩弄人心的惡劣蛆蟲，早就已經登上了神盾局的內部檔案。

仔細研究過他那足有兩大箱的犯罪卷宗的娜塔莎，恐怕比紫人還要了解他自己，知道以紫人的惡毒與變態，是不會讓尤金就這樣輕松的擺脫痛苦。

她把手機換了邊耳朵，聽到里面的聲音：

“劉發誓，一定會抓到‘紫人’替外甥女報仇。但就在他出門去給尤金辦出院手續，剛剛回來的時候。”

塞繆爾頓了一下：“尤金當著他的面，用牙齒撕開了父母的喉嚨。”

‘該對象的超能力，疑似是通過激素，配合聲音及肢體發生作用。經檢驗，激素會通過皮膚滲入受害者體內，并殘留一定時間。時長根據受害者新陳代謝水平及某些未知因素而產生不同變化。’

娜塔莎腦中閃過神盾局對紫人的分析，猜到了尤金直到此時，其實仍處于紫人的控制當中。

這個惡毒的男人，就是要在一家人重獲幸福的瞬間，再狠狠撕碎這微弱而可悲的快樂！

娜塔莎極力控制著情緒：“所以呢？你為什么和我說這個？”

塞繆爾卻還在說著：

“劉，算是我的一個朋友。尤金·利匹亞一家三口的葬禮，我也去了。”

他微微有些感嘆：“所以你說，‘紫人’是邪惡的嗎？”

“何止是邪惡，他簡直是地獄里爬出來的魔鬼！”

娜塔莎咬牙切齒。

而塞繆爾，就像幼兒園里得到糖果獎勵的小朋友：“那么，娜塔莎小姐，我再次誠摯的邀請你，今晚八點到‘晨星館’，我請你看一場大戲。”

娜塔莎瞬間想到了什么。

于是她猶豫了。

足足過了一分鐘，她才艱難地開口：“好…”

“中國有句古話，叫事不過三。”

塞繆爾語氣里帶著莫名的情緒：“娜塔莎小姐，這是我第二次的邀請，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然后不等娜塔莎說話，他就掛斷了電話。

只留下站在行道樹陰影里的娜塔莎，望著遠空殘陽如血，眼神中浮現一絲無力：

“神盾局，希望你們也不要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