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過來，快過來……”

遠坂凜做了一個夢。

一個悲哀的，末代的圣人的夢。

夢，從者和御主，確實會因為相性產生同調，降靈什么的。會夢到彼此的事情。

但是，這是Berserker的夢嗎？

為什么，會有一個女孩？

她是誰？

看不清少女的樣貌，伸手去抓，迷霧漸漸的散開。

歌聲，有歌聲在回蕩——

遠坂凜聽到了歌聲：

三更飛雪漫邊境，寂寞光景，

花蕊無聲凋零。

暗夜之中曾經，微渺悲鳴，

蕓蕓眾生誰愿傾聽？

赤足踏著，碎了滿地的月光，

點滴艷紅，在流淌。

?????

歌聲，想要傳達什么？

這般悲傷，是何故？

遠坂凜想要詢問，出現在眼前的場景，讓她收起了疑惑，仔細打量。

這個夢，不是以Berserker為主視角，是那個聲音主人的視角，注視著Berserker的背影，為他祈禱。

殺伐聲、悲鳴聲，滿目的尸骸殘涼、四散的血腥凄寒，是人間世、是煉獄地，雨幕飄飄如泣下，是蒼天悲憐故，觀世人生多憂患動亂，愿諸悲、諸罪、諸殺惡，還向一襲冷涼。

這是一片戰場，不知什么時候的戰場，在這悲涼的戰場上，只有一人佇立，作為一個儈子手，雙手流淌不知誰的血。

他是孤獨的勝者。

也是，最可笑的敗者。

不為次勝利所喜悅，不為生死所知。

漠視了生命，習慣了犧牲。

“為什么，我只不過想拯救他們！結果，又是這樣，一殺再殺，殺光狠前的所有——到頭來，我什么也保護不了。我所會的，只有犧牲別人?！?

這是男人的心聲。

他痛苦的來源。

——啊，

現實和理想是矛盾的，

同理，殺和救，也是矛盾的。

Berserker，這男人是某人的理想的盡頭，也是悲劇人生的終點，不斷殺戮的矛盾螺旋。

此人的理想，成為了英雄后的他。

成為了Servant，成為了守護者。

但是，守護者并不是什么守護人類的存在。

那只是，區區清潔工而已。

絕對不是他所期望的那種英雄。

他確實成為了英雄。就像男人曾所祈愿的那樣，成為了正義的伙伴。

不曾傷害任何人的某人。

無論面對何種災厄都不曾退縮，平等地拯救所有人的，他所祈愿的某人。

這樣的存在。

那個男人，成就了嗎。

沒錯，的確拯救了一些人。

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圍里實現了諸多理想，也曾拯救過世界的危機。甚至連“英雄”這個遙遠的過去自己曾如此憧憬的地位，也成功的到達了。

理想實現了嗎？

“我的確是如同我的理想一樣成為了正義的朋友。但是，在理想的盡頭我所得到的只是悔恨。我所剩下的僅是死亡?！?

是的，這男人，在理想盡頭，被自己的理想背叛了。太諷刺了，這完成的理想姿態，只不過是作為“守護者”這一概念的殺人裝置。

而，正如那一直為男人頌唱的歌聲所言——

舊夢里拾荒，拾不起念想，不再回望，鄉關茫茫。

他甚至忘卻了自己最初的初心，自己來自何方，有何親人？他們如何故去？他們的形貌？自己理想的來由……確切的說，何謂，正義的伙伴？

在長久的歲月消磨中，他對自我的存在，產生了質疑。

所謂的守護者，即是只以'靈長類的生命'為最優先的無色之力。這種力量總是存于高處，當人世出現滅亡的可能性時就會降到世上。那只不過是奴隸而已。死后，將自己的存在交托與守護者的人將會脫離輪回之圈，而化為虛無。

守護者并不能救人。守護者所做的事情只是清理。將已經發生的事，人類已經種下的業，用其力量使之歸于無的存在。

那并不是在救人，只是將對世界有害的人們，不分善惡的消滅掉。并不是拯救在絕望中悲嘆的人們，而是為了拯救與絕望毫無關聯，在謳歌著生命的外人，只排除那些絕望的人的殺戮者。

真是荒唐。

這樣子，他與過去的自己又有何分別。

沒有任何分別。

絕望反而增長了。

因為靠一己之力無法實現，所以將此身交托給了更強大的力量。

但是，結局卻是相同的。

明明以為是憑這份力量就可以實現的事，而如果這份力量，卻只是將他原先所做的事，更巨大化的話。

——一肩背負起，千民萬民的盼望，早忘了本來模樣，怎忍看山河無恙？

最開始，他是為了什么呢？

“他是為了大家，選擇斬殺了惡，也是有那個時候，他的內在就崩潰了，維續他存在的，是名為正義的肉身?！?

身旁，那個少女又出現了。

她要告訴自己什么，遠坂凜非?？隙ǎ珺erserker，必須得到救贖。

這樣的人，不該在死后墮入心靈的地獄。

——被褫奪姓名的人向天負隅頑抗，直到眼淚啊，流遍四海八方。哪管初衷，如何諷刺而蒼涼，無由悲劇鮮血償，覆手遍地離亂殤。

殺害，殺害，殺光。

那是戰火紛飛的世界，鐵硝彌漫，各種兵器，如同墳墓在那訴說一位位犧牲者的故事，訴說戰士心靈的疤痕。

為了貫徹自己的理想他殺害了許多人，殺戮到連無辜的人的性命都已無所謂的地步，拯救了他殺死的人的數千倍的生命。

為了提高效率，他，被提煉成了“無名英雄”這一概率，不準擁有名姓，以此警告他——守護者只要執行任務即可。

每一次，他現世于不同的時代，都會帶來“災難”，身為“救星”，身為“英雄”，他是人們恐懼的英雄。

上一秒所救的人，下一秒就是要鏟除的對像。

Berserker就是這樣的悲劇，他比任務故事里的反派都要為人恐懼，在這些人的影響下，他作為“Berserker”這一職階現世，居然還有理智。

他已經是徹徹底底的“反英雄”了吧？

其人獨立于劍丘，遺子又孑然一身。

在劍的山丘上，一個男人站在頂端，渾身是刀劍，那是別人留下的攻擊。

“到最后，還是一樣。什么都保護不了啊?！?

男人摩娑著手里的一串鑰匙，不可思議，但這正是他的所有物，“如果，能重來……”

“因為這個，Berserker才回應了召喚嗎？”

遠坂凜看著那背影，彼時，男人還不是黑色的衣服，還是一身紅色，那怕錯誤，也是理想的余燼。

“這，只是表層，深入吧，往里面深入，”迷霧中的少女催促著，呼喚著，那聲音可憐中帶著親切。

“當命運的輪轉動，少年們重逢于錯亂時代。打開三扇大門，就會見識英雄的真相。往日的絕望只一人可解?！?

粗淺的預言般給予提示，迷霧少女道：“回應召喚者是我，我可憐的愛人封閉了心，迷失了看到我的眼、聽見我的耳。打開他的心——”

…………

夢醒了。

“可惡！為什么到關鍵時候！”

遠坂凜抱著枕頭咬牙切齒，“Berserker，我一定要知道你的過去！”

到時候看我不狠狠地揶揄你。

“也就是說，我本來召喚的，不是作為Berserker的他，而是他看不到的，另一個從者？這是什么關系？雙子從者？夫妻？縫合從者？”

遠坂凜正在思考，她的智慧、她對從者的了解，以及遠坂家祖傳的掉鏈子……

“姆！完全想不出來嘛！”

合情合理，是個不靠譜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