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包驚慌失措,把寶貝海報藏在衣柜里,支應道。
“來了,來了!鋒哥還沒回來,他那有啥違禁品不,幫他藏著啊!”
老貓在門外笑了一下,曾幾何時他也是那個在宿舍狼狽地藏違禁品的孩子。
“別忙了,我不是來查寢的!”
張演猛地打開門,老貓插著衣服兜走了進來。
今日的老貓換上了一身很薄的風衣,似乎還能防雨防風,有些帥氣。
“什么事?”
老貓掃視了一圈宿舍,轉向張演。
“有事找你,出去說。”
張演點點頭,隨老貓在走廊上漫步。
“這次干的不錯,小子。甚至稻草議會成員們都在事件報告里對你大加贊賞,真是未來可期。”
“我運氣好。”
老貓立刻微笑。
“你可不是運氣好。總而言之,副院長讓我給你頒發電子勛章,還有宣布一些表揚的事情。出于某些你應該能理解的原因,這次的事情不能公開表揚你。”
那么多高級研究員敗陣,甚至最后還被敵人秦火逃脫,對無往不利的常春來說的確算不上勝利。
“這次的事情就只能私下處理了。把你的手機拿出來。”
老貓一根手指按了一下張演的超智能手機屏幕,立刻加載出一個畫面。
那是一個金色的圓形獎章,上面畫著樹的枝干。
張演上次收到的那個電子獎章,新芽勛章,則是銀色的,畫著一個新生抬頭的芽。
而如今,那個芽已經成了枝干。
“這是新枝勛章,可比你之前那個好的多。新芽勛章是專門用來獎勵表現突出的學員,新枝勛章則是用來獎勵立下大功勛的研究員。”
“在學員時期就能獲得新枝勛章的,除了你和曾經的劍客也沒幾個了。好好珍惜吧!”
張演則是有些無語地點了兩下手機,把那什么電子勛章的展示頁面關掉。
對于這種虛的東西張演一貫是不太在乎的。
電子獎章,又不能當錢花。
老貓注意到張演的表情,不由得露出意料之中的笑。
“副院長就知道你會這樣想。這個卡里面有一百萬地球幣,你拿著。這是你這兩次立功的獎金,沒卡號,密碼是你的生日。我今天才知道,你生日居然是四月初一。”
21000401,這是張演的生日。
如果是別人家的孩子,生日一定是要吃一頓大餐的。
不過張演就沒這種幸福,自從進了精神病院,就只過春節元旦了。
如果老貓不提起這件事,張演自己都快忘記了自己的生日。
“剛過19歲就有這種成績,后生可畏啊。”
張演接過那張沒有任何標識的黑卡,十分謹慎地放進內兜。
一百萬啊,在外面要工作多少年才能掙到這些?
自己來常春才一周多。
不說危險性的話這倒的確是個好工作。
老貓看著張演的眼神,滿是那種班主任看著天才少年的寵溺。
“副院長已經為你提名稻草議會候選人,好好努力吧。如果期中考試和畢業考試成績都很好的話,你明年這個時候很有可能已經加入稻草議會了。”
張演則微笑。
“要不是老貓你帶我了解常春,可能我一開始都不會加入。”
“好,那沒什么事了,回去吧。”
老貓剛要離開,張演卻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情,叫住了他。
“等等。你……”
“有什么話就說。”
“沒什么,只是一直沒見到葉小雨。她還好嗎?”
張演答應了葉風,會替他嘗嘗那顆糖的味道。
“這個……”
老貓蹙眉,似乎在考慮能不能告訴張演。按道理來說張演殺了葉風,怎么也算是相關人員,常春又有保密規定。
不過,張演如今已經是要做稻草議會候選人的人了,有些保密規定應該不適用。
“我只能告訴你,葉小雨現在在常春的保護下活的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因為她的身份,難以排除與敵人互通的嫌疑。估計她無法離開常春了。”
張演聽到這個結果,并不覺得什么。讓葉小雨離開常春,才是在殺死她。
“而且聽說她的人造仿生神經網絡里,運用了很多常春都沒有投入實用的仿生技術,征求了她本人的意見后,她現在在幫助我們。”
這毫無疑問是個好事。
“嗯,我什么時候能見見她?她哥的事情,你們……”
“我們已經把事情全部告訴她,讓她自己抉擇了。幫助我們,也是她的選擇。”
“她沒傷心?”
老貓的眼神突然間變得很窄。
“為了防止她做出不必要的行為,我們關掉了她的悲傷回路。聽說她一直面無表情地望著安全房里投影出的人造星空,一發呆就是一整天。”
老貓逐漸后退,走到走廊盡頭。
“你要見她,恐怕要等一段時間。我們怕她經受不住打擊,你也應該理解。對她來說,你是殺人兇手。”
“回去吧,我們會照顧好她。”
老貓轉身走樓梯離去,張演也只好轉身。
常春沒有做錯的地方,但不知為什么張演聽到葉小雨的悲傷回路都被關閉的時候,突然有種悲傷。
如果自己更強一點,如果自己加入稻草議會,是不是就可以改變這種規則,就可以再見到她?
就可以打開她的悲傷回路,讓她像個孩子一樣盡情悲傷?
一條路永遠是開始走的時候最輕松,可走著走著就背負上了太多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怎么也甩不掉了。
張演親手殺死葉風,對于常春,對于濱城,對于那些在那天的風暴中九死一生的許許多多人類來說,是最大的功勛。
可對葉小雨來說,卻是罪。
他想贖罪,哪怕多少一點也好,彌補那個會眨著睫毛叫自己“元宵哥哥”的女孩。
張演剝開手中藏著的那顆一直沒弄丟的,橘子味水果糖,打開,放進嘴里。
他走向走廊的盡頭,零落的糖紙隨風飄揚。
那顆糖很甜,卻也很苦。
橘子的甜味里,夾雜著橘子皮的苦澀。
張演下定決心,要開始發奮讀書了。
風神說過,溫和之境的守衛者們知道很多關于神的信息。
對于一個擅長智斗的人來說,信息就是最好的戰技。
武裝自己,從讀書開始。
距離期中考試還有一個半月,張演要讀的書卻太多。
《神力學史》、《偉大的誕生》、《菲斯自傳》、《眾神關系分解》、《關于神力躍遷可能性的推測》、《神力使用要點》、《宇宙與神力學》、《量子力學與神力學》、《時空矢量長度恒定與神力的關聯性》……
公式,定律,法則……
要學的東西還太多太多,前幾場戰斗中需要總結提升領悟的東西,也太多太多。
有事件的時候一切都很慢,沒有事件的時候則如白駒過隙。
2119年4月15日。
大沙沙漠。
一望無際的荒漠中,大片開采的鹽沼和無人問津的沙丘中,有兩個閃爍突然出現的人影。
喻藏濤狠狠踹了那一直拽著他的幽鬼一腳,兩人之間失去平衡,一前一后倒在沙漠中。
時間是相對的,對于喻藏濤來說,和秦火戰斗只是半個小時前發生的事情。
“行了!你一直拉著我干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幽鬼站起身,用手扶了扶那駭人的面具,聲音明顯是通過變聲制造的電子音。
“不要廢話,想見你女兒就跟我來。”
本來有些愚鈍喻藏濤還只是覺得幽鬼是個救了自己的好人,但一旦聽到女兒這兩個字,喻藏濤頓時就變了個人。
“你敢威脅我?沒有人能用小薇威脅我。”
喻藏濤突然暴起,手中抱著的時空穩定劑的滅火器金屬外殼舉起,猛地砸向幽鬼頭顱。
幽鬼完全沒有防備,被這一下砸地飛了出去,落在沙丘上。
藏著變聲器的碎裂的幽鬼面具,嵌在沙里。
喻藏濤冷笑著,想要看清幽鬼的真面目,卻瞬間如同冰河世紀落水的猛犸,徹底怔在原地。
幽鬼的臉,是他自己。
“你……”
幽鬼沒有回答,抓起喻藏濤一個閃爍,再次消失在大沙沙漠腹地。
越來越多的風沙,徹底掩蓋住了那碎裂的幽鬼面具。
與此同時。
在一個舉目破敗的,遠比大沙沙漠還要荒涼無數倍,在這個什么也沒有的位置。
凜冬集團總裁賈明,正在撐開的老板椅上睡懶覺。
那地上甚至沒有地面,那天上甚至沒有太陽。
賈明身旁,一個忙碌的身影正在燒烤架上七手八腳,將包裝精良的美食佳肴放進鍋中,手法嫻熟地煎炒烹炸各種絕味。
賈明卻似乎餓了,將軍肚里發出響聲。
“額,小章啊,準備的怎么樣了?”
帶著墨鏡的總裁甚至不愿意親自看一眼。
凜冬集團法人代表,總裁的私人秘書貼身助理章同生,正忙的滿頭大汗,將銀制餐盤遞給總裁。
“已經好了總裁,您要的例餐。這是七分熟的谷飼菲力牛排,還有多種配菜。”
“很好。”
總裁抓過盤子,吞食完畢。
“小章啊,人應該快到了吧?”
“是的總裁,高大少已經遲到數個時間,應該快到了。”
章同生話音未落,變成大老鼠的四維窺伺者帶著血淋淋的高山,撕破空間落下。
“總,總裁……”
“怎么傷成這樣,徐林呢?”
總裁一個眼神,章同生立刻上前將高山接過,放在地上喂了些水喝下。
大老鼠“砰”地一下變回小老鼠,身上也是遍體鱗傷。
“老板,常春的人都是不要命的,不然怎么能從眾神手中保下人類,這您知道啊。”
小老鼠冤的不行,這次救高山,可把他坑慘了。
“好了,你退下吧。之前說好的我會按時給你。沒有尾巴吧?”
“我把他們都繞暈了,放心老板。”
四維窺伺者離去,章同生用嫻熟的手法,替高山包扎好幾處最重的傷口,把他扶起來靠在帳篷上。
“小高,做得好。”
能從常春手里逃脫,除了神基本上沒人做得到。
“總裁,我辜負您……老徐他……”
“不用再說了。你的曲維計劃,準備的如何了?”
“回,回總裁。”
高山極力克制著吐血的沖動。
“我已經即將籌備完成,擁有足夠神力使用那一招……”
總裁聽到“即將籌備完成”幾個字后,立刻露出春風微笑,一只手放在高山身上。
“好,不愧是我的義子,但傷成這樣是不正確的。”
話音未落,高山身上多出駭人的傷口就如同被畫筆涂掉了一般,完全消失。
高山咳嗽了一聲,將嗓子里方才涌上來的血液生生吞下。
“多謝總裁!”
“哎,哪里的話。凜冬沒了,哪來的什么總裁?來,先吃飯,吃飯!”
章同生將預備好的四人份菜肴再取出一份遞給高山,并立刻將剩下的原本屬于徐林的那一份,倒在地上。
高山吃了兩口,道。
“總裁,我們什么時候營救老徐?”
“他落入常春手中,救不得了。”
“什么!?可是我……”
“你不知道空白之間,是什么地方。你要做的就是養精蓄銳,等待我們向常春反攻的號角響起。”
高山這才注意到附近。
“總裁,這是什么地方,好像不是地球。”
“地球是常春的地盤。這是神棄之地,是他的家,他的王國。”
“他?您說的是……殘秋計劃?”
“這里是被眾神拋棄之地,很安全。你好好休息,我們會有復仇的那一天。”
2119年4月20日。
99號保護區。
這是一個處在20世紀的紅土山區,雖然已經擁有了油機電機,但生存生產條件依舊艱苦,不少人以風險極高的下礦為生。
這里有大大小小十幾個礦區,各種工人沒日沒夜地下井,只為了喝上食堂寡淡的稀湯饃饃,生活極其艱難。
而有一個有爹有娘有錢有勢的小青年,他站在山崗上,忽然明白了有些他從一開始就明白的事。
“小王!到點下井了,注意安全!”
友善的工頭提醒著他,他也笑著點頭。這里沒有人欺負他,他過的還不錯。
他叫王邪,他長的很帥,他很多人愛,他沒有錢財,他是個反派。
王邪站起身,抓起了一個藍色的安全帽,抄起一個結實的鐵鏟,沒入黑暗。
黑暗中,有十幾個他熟悉的工友,他們都是老實的好人,還教過他下井。
王邪揮舞鐵鏟,如同亂世平天的將軍。
“砰!砰!”
十幾聲悶響之后,他從黑暗中孤身一人走了出來,臉上控制不住地瘋笑,逼得他用手指扣住臉頰。
“原來我……是個反派……哈哈哈哈!”
他叫王邪,自稱反派(Badguy),他殺了十幾個對他很好,從沒欺負過他的工友,不需要任何理由。
他們從未欺負過他,甚至對他很好。他并沒有瘋,也沒有被控制,更沒有被洗腦。
他不喜歡殺人,但他必須。
礦難了,唯一的生存者,反派得到了十萬地球幣的封口費。
反派站在山巔,仿佛看見波場轉換器外的霓虹輝煌。紅土與夕陽交織如血。
這個世界是一個謊言,而他,他要做最偉大的反派。殺人不需要任何理由,沒有童年創傷,沒有被欺負凌辱,沒有人脅迫他。
沒有共情,沒有憐憫,沒有曲折。
他是反派,不需要任何理由。
邪惡之神將會眷顧他的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