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9年4月9日14點39分。

張演帶著東方楚兒跟隨喻藏濤，穿過消毒室，進入隔離區。

“可能有點麻煩，但為了安全起見，還是請把這個穿在外面。”

喻藏濤拿出兩套多功能防護服，交給張演。

“我們這項目雖然不是什么生物化學實驗，但畢竟也是尖端的項目，這是為了安全起見。”

張演幫著東方楚兒穿上防護服，厚重的加強電子門打開，里面是一個完全封閉隔離的透明過道。

站在透明過道里向前望去，便終于得見那偉大的壯舉。

銀灰色的流光金屬外殼，無法確定大小的可怕大小，以及對比起來非常不起眼的圓窗門。

這臺機器正在休息，如同一只蟄伏飛龍。

張演甚至不用思考，都可以想象這機器啟動時震耳欲聾的龍鳴。

“葉少一定有所耳聞。這就是我們團隊這十年來唯一的主攻項目，時間旅行。”

“您現在看到的眼前這臺機器，我稱之為時間機器beta2，二代初號型機。”

張演心中有預感，這機器很可能就是導致濱城大規模時間異常的罪魁禍首。

“真是令人嘆為觀止。喻博士，它最近有啟動過嗎？”

“當然，我們……我幾乎每天都在進行實驗。”

“這樣的一臺機器啟動一次，要消耗夸張的能量吧？”

“是的。不過我已經有了初步想法，在后續版本的更新迭代中縮減超過百分之二十多余的體積，并減少許多能量損耗，降低成本。”

“真是天才，喻博士。不知道它現在能做到什么？”

喻藏濤隔著玻璃，注視著自己最偉大的作品，滿面的自豪與驕傲之情。

“它什么都能做到。你應該明白的吧，人類掌握時間旅行的意義。如果是你的話，應該能明白的吧！？”

喻藏濤非常激動，兩眼中閃著火焰，期待著張演的回答。

期待著張演的認可。

“時間旅行，真的有意義嗎？”

“什么？”

張演對于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獨到的一套看法，大多都離經叛道，常人無法接受。

這也是張演曾經確診精神病的原因之一。

“我說，時間旅行這件事本身真的有意義嗎？”

“如果時間旅行是真的，那當你開始研究它的那一刻，就應該會有未來的人穿越回來，將這技術教給你。這就是時間旅行的意義所在啊，修改錯誤的過去，彌補逝去的遺憾。”

喻藏濤被問地呆滯住了一下。

是啊，為什么自己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如果時間旅行真的能成功，未來的某一天真的能成功，那時的自己應該會直接回到現在，省去這所有的麻煩。

“也不能這樣說，我們如果自己不研究時間旅行，那么未來的人又怎么會獲得這種技術？”

張演冷笑，說出了一句動搖喻藏濤決心的話。

“如果未來的人不能通過時間旅行回到現在，我們又憑什么通過時間旅行回到過去？”

未來的人沒有找到我們，就說明在無論多久的未來，人類都不能掌握時間旅行。

“不，不不不，不是這樣的……”

喻藏濤受到沖擊，眼神變得凌亂。

“我們，我們已經成功做到把雞變回蛋，把鬧鐘倒退1分鐘，把受到致命傷的小鼠治愈……”

“時間旅行是有意義的！”

張演看出喻藏濤的精神狀態非常不穩定，立刻打算再次挑釁，徹底惹怒對方。

想惹怒一個人非常簡單，你只需要從業余的角度瘋狂攻擊他為之獻上終生的事業。

“不，時間旅行沒有任何意義。你憑什么認為回到了過去就能改變過去，而不是回到過去的那一刻與過去的自己融為一體，并完全忘記未來的所有記憶？”

你“回到”過去了啊，即使真的能回去，人類憑什么想當然地認為回去就可以改變一切？

有沒有一種可能，當你回到過去的那一刻你的一切都和過去的自己完全重合，徹底忘記所有關于未來的事情？

也許不是未來人研發時間機器失敗，也許他們成功了，只是所有試圖回到過去的人都真的變成了過去的他們自己？

a從他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研發時間機器，在他成為A的那一年研究成功了。欣喜若狂的A乘坐時間機器，回到了他還是a的時候。

于是A變成了a，而a還沒有研發出時間機器，于是他繼續努力研究……

喻藏濤何等聰明的人物，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就立刻明白了它背后的含義。

但正是因為如此，他才絕對不能接受！

難道自己為之努力了一生的事業，最終沒有任何意義？難道他無法挽回老婆和女兒，難道他無法拯救著一切？

喻藏濤弓著身體掩面顫抖，張演則趁著這個機會穿過玻璃走廊，面對著安保等級最高的一道門說了一句話。

【打開。】

硬幣落下，門應聲打開。

剩余神力：48.936。

張演的真理之瞳掃過時間機器，跳出來許許多多難以理解的信息流，不停地在視網膜上刷屏。

他卻一瞬間，就透視時間機器的外殼，看到了其中躺著的廖偉的尸體。

“嗯？立刻打開機器！”

喻藏濤驚訝起身，看到張演正在試圖打開時間機器頓時臉色大變，手中特殊移動終端按下按鈕！

不管時間旅行究竟有沒有意義，他必須立刻啟動機器，銷毀掉廖偉的尸體！

隨著喻藏濤按下那個按鈕，時間機器開始劇烈震動并爆發出前所未見的可怕轟鳴！

“轟隆隆！”

張演已經見識過引力風暴，但這聲音還要遠遠超過那時的一倍！

聲波，電磁波，輻射……

所有能想到不能想到的一切可見不可見的東西，都在向外拋射！

張演察覺到巨大的危險，第一時間反身抓住東方楚兒。

“哥幾個，該上場啦！”

與此同時，6號實驗樓外待命的反悖論小姐，也察覺到了時間機器啟動的轟鳴。

“那個家伙……不會有事吧？”

反悖論正要沖進去增援，就聽到有人在他耳邊低語。

“放心吧，他沒事。”

“嗯！？”

反悖論驚訝地轉過頭，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越來越多的高級研究員，以殘影的形式飛速出現，數量在幾秒鐘之內達到過百。

最后一個殘影，是一個全身覆蓋著納米AI金屬，穿著像是短跑運動員紅色短袖短褲的年輕人，代號：加速（Speedup）。

“哎，累死我了！搬運你們這么多人，哎，完事記得請我吃飯！拜了。”

加速撂下一句話之前人就沒影了。

反悖論曾聽說過加速的傳奇，但這也是第一次見到本人。

常春對加速的評價只有一句話。

他不是研究員，他只是研究員的搬運工。

“好了，退后吧。你們做的很好了。”

雅士取出琵琶，越過反悖論向前走去。

反悖論有些驚訝，以她的智商大概能猜到這巨大的轟鳴是什么。

“等等，那可能是時間機器……”

一個又一個的研究員越過她，堅定不移地向前走去，沒有一個遲疑。

不管前方是什么，他們都必須走在最前面。這就是研究員，這就是常春存在的意義。

2055年，未知的某一天。

菲斯籠里的會議室中，有兩個年輕人。

“這就是我想要創立的常春，一個永遠走在人類文明前面，會為了人類文明存續想盡一切辦法的機構。”

另一個年輕人皺眉。

“如果遇到1和100難題，怎么辦？”

1和100難題，是一個著名的哲學難題，與電車難題類似。

如果一個懸崖上一邊吊著一個人，一邊吊著一輛有一百人的車，他們馬上都要摔死而你的臂展只能救一邊，你會選擇救哪邊？

這個難題就難在，不管你選哪邊，對于另一邊的人來說，你就是殺人犯。

而人類文明就像是一輛漸行漸遠的孤舟，而且孤舟上的人會越來越多。有的時候為了孤舟不翻，你必須選擇將幾個人推下水。

年輕的菲斯博士推了推眼鏡，那東西反射著美妙的底光。

“我選100，我的朋友。如果為了人類文明的存續必須要選擇，那我就做出選擇。”

“可這違反道德倫理……”

“不，我的朋友，死人不需要道德，也不需要倫理。我們只能選擇多的一方守護，因為稍有猶豫整個孤舟都會沉沒。”

“可我想，常春應該是一個……”

“你理解錯了，常春不是一個善良的機構。為了生存，為了所有人，有的時候我們必須變得邪惡，你明白嗎？”

如果古人類不選擇游獵生活，如果古人類善良到懂得保護動物保護生態，那古人類早就滅亡了。

“常春，它只為了讓人類文明活下去而存在。不管手段如何，不管過程是否光彩，不管是否受人詬病，不管是否被人理解。”

“常春就是人類文明那個小孤舟前的先鋒艦隊。只要常春還在，任何敵神敵人就別想摧毀人類文明。”

“不管前面有什么，都會走在最前面的艦隊。”

此刻，反悖論就在感受著這種偉大。

一個又一個強大的存在，為了保護她，為了保護身后的一切而向前。

他們衣著各異，他們膚色不同，他們各有信仰，他們性格獨特。

他們強大，他們智慧，他們超凡。

他們向前進，向著未知前進，向著異常前進。

他們會和敵人戰斗，至死不渝。

這不是為了工資，不是為了五險一金，不是為了假期。

這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是為了所謂的正義，不是為了淺薄可笑的生理沖動，就連愛情也在這面前黯然失色脆弱無力。

這甚至不是為了他們自己。

他們不善良，他們也不邪惡。他們所做的，只是為了所有人起床時還能見到如約的太陽。

越強大的人，越富有的人，越權利的人，保持善良就越困難。

而他們不但沒有墮落邪惡，更為了保衛人類文明而戰斗。

研究員們的腳步重重疊疊，踏出了一曲無序卻優雅的人類進行曲。

只有他們還有一個人站著，人類文明就不會滅亡。

不管對方是誰。

反悖論第一次被這種場景震撼到，不自覺的后退了一步。

她自愧不如。

“父親，這就是你熱愛的人類嗎？”

與此同時。

6號實驗樓內，一只蝴蝶飛入玻璃走廊，搖身一變成了道士。

此人穿著與乾缺相似的道袍，只是看唇上的小胡子和板寸頭，似乎比乾缺年輕。

道士代號：少元（Shaoyuan）

“愚人學員，做的很好，現在立刻帶著她離開，這里交給我們！”

張演大喝一聲：“好！”

而后抓著不停亂動東方楚兒直接跑路！

本來嘛，這件事就是這樣的。

其實在看到實踐課任務是調查這次時間異常的時候，張演就完全放松了。

他們幾個翻墻去上網都在常春保護之下，這么難的實踐課任務怎么可能真的讓他們幾個學員去調查？

故意這樣設置，頂多是試探一下學員們的專業能力，誰聰明誰笨，誰能查到兇手而已。

時間異常這種級別的災難，不可能交給幾個學員去處理。

常春是要鍛煉學員，可也絕不會拿人類文明開玩笑。

跟時間沾邊的問題就沒有簡單的，常春一定會派人保護。

張演之前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給常春演戲，告訴他們：我很聰明，下次別考了。

張演打出風丸破窗而出，公主抱住東方楚兒從四樓躍下，頭也不回。

張演相信他們的能力。

東方楚兒卻不安定地在懷里扭著。

“哎！怎么就走了？不是說請客吃飯嗎？”

“走啦，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張演回頭望了一眼，眼底透出正午的太陽。

少元與雅士一左一右，各自施展手段。

“定！”

“賽博安魂曲！”

不停轟鳴的時間機器似乎受到什么安撫，聲音逐漸降了下來看樣子就要停下。

一團癲火破空來，此何地來此幾時？

“怎么回事？為什么能看到乾缺師兄他們！”

“那火焰扭曲了空間，而現在……”

癲火燒進了時間機器，于是時間也開始扭曲。

在另一個人類無法理解的地方，在這個人類無法理解的時間，兩個永恒神正在碰撞。

地點：萬象維度

時間：永恒之無

一個方塊，遇到了一個圓。

他們的碰撞，引起了第不知多少次的時空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