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焚燒著大樓，也煎熬所有人的內心，當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木野千花調高聽力，聽見早川善手機里的聲音，“已轉接……這里是特殊事件課專線，請著重強調所見事物的外貌特征，在何時何地所見。”

早川善沒想到政府真的搞了這個東西，總覺得誤入了某個危險的世界，他抹了一把汗，快速解釋道：“我們在新宿區大和街的商場，這里發生了火災，逃生通道里也著火了，火里出現一個小女孩，你懂嗎，就是火里面的人，跟妖怪一樣！”

“請繼續告知其他線索，如對方是否會說話，是否與人類行為相似。”

“那個女孩會說話，并且還對我們歪腦袋了，像是人一樣。”

“會說話么。”接線員的聲音帶著麻木，木野千花估計，他將那女孩當成了厲鬼或者異鬼。

目前所見的厲鬼，鬢鬼、二號都不能說話，鬼與鬼之間的差距可能就跟人與人之間，不能相提并論。

接線員說：“我們會安排人來，請注意，不要因為死人而慌張，觀察對方是怎么死的，不要因為落入幻覺而迷茫，堅守本心，不要亂動，現在安全就保持安全，厲鬼靠近分散逃離……”

早川善莫名其妙道：“你在說什么啊，我完全聽不懂，那家伙會殺人嗎。”

“嘟。”電話掛斷。

某處基地，接線員轉接電話，“請立刻派出新宿區相關人士，區域出現厲鬼，商場里面有多人在試錯。”

“那不是異鬼，不需要負責任處理，建議讓淺沼巫女前往…………淺沼巫女答應了。”

“淺沼……巫女？”

某大學寢室，室友們睡的比哪一天都要死，淺沼由綺一邊穿鞋子一邊拿著電話，臉上滿是認真，“神官大人。”

“妹妹，那只厲鬼你很難對付。有情報說，她在三年前死于火災，幾年來一直隱忍，厚積薄發，已經算是上位的厲鬼了。”

淺沼由綺穿鞋的動作頓了一下，眼神堅定，“我從小跟著您學習咒術，早就該用鬼來磨煉自己了，算起來，我也算二級上位的咒師。”

“就算如此，還是太過危險，我們人類總是要高對方一級才有戰斗的把握。”

“若我不去，誰去拯救那里的人們，我們的使命不就是消除那些東西嗎？”

淺沼由晴知道自己的妹妹心中的正義感，無奈一笑，“既然你要去，便叫幾個獵鬼人一起，我給你安排。”

“多謝神官大人。”

“笨蛋，叫我哥哥。”

掛斷電話，淺沼由晴面色瞬間變冷，“新宿區的負責人，是那個叫櫻鈴音的吧，什么都不干，還扯上我的妹妹，所謂負責人，就是要扛起一切的人。”

旁邊的巫女說：“您的意思是……”

“這種不干實事的家伙，特殊科愿意養著，我可看不下去。”

“可是每個負責人都有……”

“無妨，我自有手段。若是妹妹出事，我一定會把她的靈魂抽出來，讓她陪葬。”

————

“他掛了。”

早川善收起手機，用手扇了扇燥熱的風。

現在在他面前的人可多了，四個女高中生，一個很合眼緣的長發女，四個小弟，四個服務員，都是四，跟死諧音，沒那么倒霉吧。

柴山篤感覺這跟桑拿沒什么區別，“那就等著救援，反正這里也不算太熱。”

智子從欄桿往下看，下方已然是一片火海，無數的好看的衣服都付之一炬，那飄上來的黑色濃煙扭曲成詭異的形狀，像邪神的觸手，又像是刺穿他們的尖刺。

她不安道：“上下，外面都被火覆蓋了，我們就像在鍋里面的青蛙，遲早會被煮熟的。”

一個服務員問：“建筑物是鋼筋水泥做的，不會被火燒垮，變形之類的吧。”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顯然都觸及了知識盲區。

突然，一邊的洋子對著電話的大喊：“什么，進不來是什么意思？”

手機開著免提，里面的人說：“不知道啊，我看前面的消防隊往里面噴水，但是水進不去，就像個有結界一樣，真是第一次見啊，唉，唉唉，有警察在趕人了，等等，別推我！竟然叫我滾？知道我是誰嗎！滾、就、滾！！！”

電話突然掛斷，洋子看了看手機，表情難看，“沒信號了！”

眾人也拿出手機，發現果然如此，立刻慌成了一團，高中生跟小弟們還好，那些服務員嘰嘰喳喳的真讓人心情煩躁。

木野千花猜測有可能是特殊科干的，不想讓鬼的存在被大眾知曉，不過既然結界都出現了，還這樣做不是掩耳盜鈴。

難不成是鬼？

她對二號說：‘你在哪？先回來，我估計你打不過那個鬼。’

二號說：‘我知道，厲鬼之間也是有區別的，我能看見一種力量覆蓋了整棟大樓，甚至能豎起隔絕水的屏障，比我們強太多了。我們得盡快了解那些特殊人士怎么變強的才行。’

雖然有操控，但精神力若是靠肌肉鍛煉一樣提升，那也太慢了。

她需要找到變強的方法，才能跟鬼對抗。

這時柴山篤揮著手讓大家看過來，一副領導者的樣子，喊道：“既然有人搞鬼，那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去地下停車場吧，從那里逃跑！”

服務員說：“可是樓梯間的火勢兇猛，大家都看見了，可能有妖怪之類的東西在操控！”

“也有可能是靈！”

“可能是地縛靈！”

霓虹的鬼怪傳說大家都明白，說起那個小女孩，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恐懼起來，看哪里都覺得不對勁，好似有一雙眼睛將他們當成了獵物。

柴山篤轉身指向電梯，“我們可以坐電梯！”

“開玩笑的吧。”

“你瘋了！！”

“你們這么喜歡唱反調？”柴山走到電梯說：“那還能怎么辦？”

“這……”眾人無語。

依田凜問：“電梯在負一樓，就算我們可以用繩子爬下去，又怎么打開電梯進去呢？我記得這電梯可跟電影里面的不一樣，上面可沒有那么大的通風管道。”

早川善說：“不需要繩索，為了方便電梯維修，在旁邊就有上下的爬梯。至于怎么進電梯，不如我們去樓上，把電梯按上去怎么樣？”

“照你這么說不如直接進電梯下去算了！”

眾人爭吵起來，你一句我一句的，每個人臉上都流下豆大的汗滴，再不想出辦法，真的要出事了。

木野千花說：“太危險了，整個電梯井就是一個煙囪，人進去很快就會無法呼吸，就連我們這都開始有煙霧了，里面的溫度誰都難以承受。”

“啊。”柴山篤聞到空氣中多了絲奇怪的味道，攤了攤手，“那我們等死吧，不過能和凜死在一起，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依田凜已經沒功夫理會他的嘴皮子了，不安地說不出來，左顧右盼地想要找到逃生的辦法。

煙霧肉眼可見的濃厚著，飄在眾人頭上仿若烏云，炙熱氣息從四面八方傳來，甚至掀起了微風。

木野千花打了個噴嚏，從口袋里拿出透氣口罩戴上，安慰眾人，“別泄氣，這里都有消防設施，你們快去找找看，有防毒面具之類的，能撐多久撐多久。”

“就算你這么說，面前的局勢也很讓人絕望啊。”

“可惡，連女孩子的手都沒牽過就要死了嗎？怎么想都很不甘心啊！”

大家快步往消防栓走，一個男服務員突然走到女高中生們面前，認真地鞠躬道：“拜托了，讓我牽一下手吧，就一下！”

智子被嚇的躲在依田凜后面。

依田凜覺得這個男人有點慘，臨死前的愿望竟然是牽女孩子的手，但還是做不到犧牲自己，至于洋子，更是裝作沒聽到一樣。

小林伸出手，她倒是沒那么多所謂，鼓勵道：“加油活下去吧，大叔。”

“太感謝了，呃，如果你叫我大哥哥，我現在可能會更開心一點。”

“可你明明就是大叔的樣子啊。”

“……”

牽手了，但是完全開心不起來啊！

眾人打開消防栓，拿起兩個防毒面具鼓搗起來。

“只有兩個，沒我們的份了。”一個小弟歇了口氣，走到欄桿邊上往下看，“這么大的火，只有下暴雨才能滅吧。真不懂發生了什么啊。”

“喂，山本，小心別被砸到了。”另一個人苦笑著開了個玩笑。

“哈哈。”山本轉身靠著，攤了攤手，“都這么慘了，不會還變得更慘的啦，放……”

話還沒說完，突然間，一塊巨大的混凝土塊從高空落下來，砸中山本的腦袋，將他帶了下去，一點慘叫都沒有發出。

“山本！”

木野千花聽得幾個人在叫喊，轉頭一看，欄桿都癟了，像被什么東西砸了一樣。

“上面裂開了！”

隨著幾人驚呼，大塊的混凝土開始往下掉落，一個個帶著火，像是隕石落下，眾人心情更加絕望，空氣中的煙霧越來越濃，他們不得不彎下腰行動。剛

找出來的兩個防毒面具被智子跟一個女服務員帶上。

小林喘了口氣，覺得腦袋有些昏沉，低聲道：“抱歉，都是因為我過生日才會這樣的。”

“別傻了，我們可都是受害者。”依田凜牽著她的手鼓勵道：“加快腳步，一層有好幾個消防栓呢！”

早川善帶著三個小弟說：“你們在三樓找吧，我們分頭去上面找，喂，柴山，別發呆了。”

“啊，嗯。”柴山篤看著壞掉的欄桿，有些失神地應了一聲，走進安全通道，里面已然是濃煙滾滾。

“跑起來吧，展現男子氣概的時候到了，一口氣沖到四樓！”早川善喊道。

“明白！”三個小弟紛紛回應，失去一個兄弟固然讓人悲痛，但怎么說呢，作為男人，現在流眼淚可是不行的啊！

五人沖了進去，在男人們手牽手的拉力下，一口氣艱難抵達四樓，轉了一圈，找了兩個消防栓，獲得了四個防毒面具。

他們躲進一個冰淇淋店里，竟然吃起了冰淇淋。

跟在后面的柴山篤表情有些難看，“喂喂，沒我的份嗎？你們是我父親的手下吧。”

“你錯了。”

早川善坐在墻邊，防毒面具就放在他腳上，這個男人露出的皮膚都沾上了一層黑色，他咬著雪糕說：“我跟你父親是合作伙伴，別看我跟著你，只是我比較年輕愛動罷了。”

“那這樣吧，你們誰借我一個防毒面具，我去樓上再找兩個下來。”

“……”

無人回答，在這種情況下，保護自己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柴山篤雖然已經料到，但面對這幾個吃著雪糕的人，心里還是憤怒起來，“好，那我就自己去，不就是兩層樓梯嗎！”

走到安全門口，早川善喊：“拿衣服擋住鼻子啊，蠢貨。”

“不用你說！”

在門外深吸了幾口氣，柴山篤捏著鼻子，猛地推開門，邁開腿往樓上沖上去，一層才十幾階，小意思！

然而才爬到樓梯間的平臺，他才發現高估自己了，剛才上樓已經消耗了體力，還有人在前面手拉著才爬完。

他憋著氣還不知道空氣環境多么讓人堪憂，忍不住吸口氣，結果就是被嗆的止不住咳嗽起來。

瘋狂的咳嗽聲在樓梯間內傳播，外面的四人對視一眼，一個人問：“其實我可以戴上面具去幫他的。”

早川善平靜道：“你想把命用來做善事上嗎？”

“可只有一層樓梯，很快的……”

“天堂墜入地獄也只有一步而已，別想了，我們現在還有事情要做。”

“咳，咳咳咳咳咳！”

柴山篤一邊猛烈咳嗽，一邊忍著難受艱難地往上爬，卻發現這幾個臺階怎么都爬不完。

這樓梯似乎在無限延長，他是眼花了，還是說已經無法動彈？

失去了氧氣，吸入有毒氣體，人類能堅持的時間短的超乎想象。

‘可惡，明明我才是富二代，為什么沒人來幫我？為什么要跟著早川善這個混蛋！我口袋里面放著的可是送給小林的生日禮物，我是去慶祝生日的！讓你們給我撐場子，你們卻把我當猥瑣男，混蛋，混蛋……’

心中的怒罵讓他多了些力氣，到了四樓門前，肺里已經沒有了一絲氧氣，就連拉開門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推了一下，門紋絲不動，設計師都去死好不好啊！

他能感受到一種奇妙的感覺，本來如同火燎的肺失去了痛苦，身子輕飄飄的，大口呼吸也沒問題了，并且嘴巴里面也突然冒出很多水，喝著很解渴。

他困了，想閉上眼休息一會兒，因為在煙霧里睜著對眼睛傷害很大。

所以閉上眼，嗯，就閉一秒鐘吧。

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門好像被沒有知覺的手推開了，他這才回想起自己還在掙扎，在門打開的一瞬間，立刻宛如失去骨頭般倒在地上，干涸的喉嚨發出猶如破風箱般的呼吸聲。

“哈，哈哈……”

柴山篤露出得意的笑容。

這就是我的男子氣概，就算都快暈過去了，也可以做到這樣的事情，依田凜，你看見了嗎，你知道你拒絕了一個怎么樣的人嗎？

他顫抖著手臂將自己支撐起來，因為煙霧都是往上，所以他坐在地上時空氣還算干凈。

“踏，踏，踏。”

正是頭暈的時候，身邊傳來腳步聲，山小鞋子踩在地板上的聲音。

柴山篤滿是血絲的眼睛循聲看去，雖然有些看不清，但從一蹦一跳的步伐看，是很歡快的小女孩啊。

“大哥哥，你怎么了？”

那女孩走到他面前，被燒成一灘爛泥的臉上有一雙黑洞洞的鬼眼。

柴山篤努力閉了一下眼睛，視線反而更模糊了，他說：“小妹妹，可別吸入太多有害氣體，去消防栓那里取防毒面具來吧，給哥哥也拿一個怎么樣？”

“嘻嘻，哥哥，你身上好多紅色，你能看見嗎，好漂亮的紅色。”

“紅色？”

“是啊，我想把它涂在我的蠟燭上，這樣，我就有一根紅色的蠟燭了。我算算，一個人可以涂多大一面墻呢……”

女孩歪著腦袋問：“大哥哥，你要死了嗎？”

“……”柴山篤倒在地上，伸手摸了摸，這才看見不知何時，一把刀插在自己的胸膛。

好，好冷，怎么這么冷。對了，我在做夢，對吧，一定在做夢吧。

“大哥哥，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可以給我唱歌嗎？”

“呼……”他艱難地呼吸了一次，努力睜開一絲眼睛，“祝你……”

“大哥哥，大哥哥？”

女孩看著一動不動的柴山篤，把西瓜刀從他的胸口拔了出來，看著上面的紅色液體，“對了，過生日的話，蠟燭要，蛋糕要，最重要的是，慶祝生日的人！對吧，爸爸。”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一直站在墻邊，垂著腦袋的男人機械地抬起手，一邊唱著沒有感情的歌，一邊輕輕鼓著掌。

這時，柴山篤動了一下，隨后抬起手臂，也輕輕鼓起了掌，仿佛在為其伴奏。

他抬起腦袋，失去色彩的眼球中布滿了灰塵，卻沒有小女孩的身影。

“我剛才看見了一個長頭發的大姐姐，她好像也跟我一樣，我們去找她玩吧。”

“希望她也可以祝我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