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專業？

怎么個專業法，有他們祓靈專業嗎？

源宗純不知道老頭對專業的界定是什么。

他和夏油杰坐在茶幾旁，看著老頭在里邊忙著收拾屋子，夏油杰本想上前幫忙，被拒絕了。

事情基本上已經明朗，就等今晚見見詛咒本體。這家伙是真的能藏，虛虛實實，咒力覆蓋整座村莊，絲毫不顯露本體蹤跡。

這下兩人沒事可干了。

源宗純向夏油杰要來一顆咒靈球。

黑色漩渦在兩手之間倒騰來倒騰去，眼看著漩渦逐漸松散，就要恢復原型，他五指向內一扣，強行把它捏回球體。

“咒靈的構造真的非常特別，”他突然開口，一邊指了指咒靈球，對夏油杰說，“身體完全由咒力構成，能隨意變化形體，又能隨意恢復原樣，對本身的結構還不會造成太大影響。”

“你不是也能變化嗎？”夏油杰想起他以前變成過天內理子，不說很像，只能說一模一樣。

“不一樣的，那種變化存在隔閡，沒有詛咒這種來得方便。”

他手掌一陣蠕動，也團成一個旋渦球體，除了顏色，看起來和咒靈球沒什么區別。

“你看，血肉是惰性的，很難做到那種隨心所欲。相反，咒力明顯要活潑很多，變化、復原都要輕松太多了。”

源宗純一點點梳理清骨、脈、筋、肉、皮，讓手掌恢復原樣。雖然速度也很快，但完全是靠著熟能生巧，靠著對身體結構的了解才做到的，耗費的心念很多。

他拿起咒靈球，將其復原，原地出現一只小腿高的河童咒靈。接著又催使咒力將其重新團成一個拇指大小的球體。

在他的感官中，這個過程就相當于是把一根彈簧首尾兩端扣上，就變成一個球，輕輕一撥，彈簧又瞬間回彈復原。

它本身就有這種主觀意圖，具有迫切希望恢復原樣的渴求。

源宗純看著自己的手，虛握兩下，血肉就沒有這種感覺，變成什么樣就是什么樣，少了這種韌性，木木的。

其實他的咒力和血肉是能相互轉換的，也就是說，理論上，他也能將全身血肉轉為咒力構成，這樣似乎就能完全變化成詛咒形態。

可惜，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

他能轉換一部分，甚至大部分，但絕對不能全部轉換。否則會迷失人的本質，無論對身體結構有多了解，都找不回血肉之軀。

就像在沙灘上堆的沙堡，一點出現損壞，全體都會崩解。他當然可以重新堆起來，但他無法確定，新堆起來的，到底還是不是自己。

他想到了分身，可分身是特殊的，雖然都是自己，但每一個也能看成是單獨個體，相互之間并不能作為錨點……

源宗純把咒靈球還給夏油杰。

在研究咒靈操術的過程中，他也學會了如何將詛咒濃縮成球。

“我們就這樣干坐著嗎？”他站起身，活動下手腳，垂眼看向夏油杰，

“不如先去荒神殿看看情況？”

“去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個二級術師。”

剛才從村長的話里，不難猜出神殿內雕刻神像的人是誰，大概率就是任務目標之一。只是不知道對方是自愿留下，還是被迫的。

夏油杰自無不可。

兩人跟村長打了一聲招呼，便趕往神殿位置去了。

到了殿前，這次無人阻攔，村民看著他們走進里面，也沒有人站出來說什么。

進到里面后，才發現在大殿內看到的，和外面看到的景象完全不一樣，一個高大宏偉，一個微小狹窄。

有點芥子須彌的意思。

源宗純又注意到，他們和村民看到的應該也有所不同，有些地方視線傾注的重點不一樣，明明近在眼前，眾人卻視若不見。

是詛咒……

大殿偏側站著一個中年男人，身前擺有一張長桌。看樣子就是目標人物。

他正準備雕刻神像。

桌前已經圍了一圈人。

源宗純和夏油杰也走到近前。那人笑瞇瞇地瞥了兩人一眼，很快收回視線。

夏油杰此時穿著高專制服，不知道對方是沒認出來，還是故意不認？兩人沒有輕舉妄動，真正的目標還躲在后面呢。

這家伙擺放出雕刻工具，有數十件之多，鑿子、銼刀、鐵斧、木錘、刻刀一應俱全，刀具的厚度、刀口的弧度多種多樣，以適應不同階段和不同雕法刻法的需求，一看確實專業。

東西準備齊全，他清了清桑，開始介紹了：

“木材要選用上好的樟木，木質梆硬，得經過高溫蒸煮脫脂處理，再自然晾干，要不雕好的神像一見陽光就會裂開，這樣神就會怪罪下來。”

“好木材，雕好東西，這是至理。”

“荒神是保家護平安的良神，對咱們村莊人極其重要，所以木頭得挑上了年份的，至少五十年以上，這樣神的靈才能附在神像上。”

“動刀之前，還有個儀式，需得念誦避怯咒。”

他表情嚴肅，身子站得筆直，手中指訣變幻個不停，口中念念有詞。

周圍人聽不清卻也看得起勁。

源宗純聽得分明：

凡人起刀

神靈垂首

戰戰兢兢

魂飛魄走

禮敬上神

佑我雙手

不畏不懼

不跳不抖

神像成日

牛蛇奉有

念罷，他雙手舞得飛快，短短片刻功夫便鑿出一個神像雛形。

砰~

他右腳猛跺一下地面，震起半片灰塵，在光線的照射下顯出幾分迷蒙。所有人頓時面色潮紅，興奮起來，仿佛就等著這一刻，他大喊一聲：

“哇哇哇~~呀——”

眾人探出脖子，瞪大眼睛看著他手上的動作。

他一刀鑿出眼睛，大喝：“眼光開了沒？”眾人齊聲回答：“開了！”“手光開了沒？”眾人齊聲回答：“開了！”

如此，直到眼、耳、鼻、嘴、手、腳，所有的竅都開完為止，他又平復下來，指決變幻，進入新一輪的念念有詞。

這下連源宗純也聽不清了。

單從表面看，確實很專業。

可自己的聽力不可能出現問題，再細微的聲音都能聽得真切，更何況距離這么近。

既不是自己的問題，那自然就是他人的。

源宗純很肯定，這家伙就是故意含糊不清，低聲誦念一些意味不明的話。聽不懂的才越高級，他把這些人拿捏得死死的。

這人念念叨叨，裝腔作勢，實際上佛不佛，神不神的。

源宗純也了解過宗教文化，相關儀式、口訣，各種符文咒語他也門兒清，怎么會像村里人一樣被輕易騙到。

就算真有神，他也想見見對方成色。

這人言行舉止間自我意愿十分明顯，既不像受到脅迫，也沒有被什么東西欺騙。就是不知道對方目的是什么。

很快，神像雕成，臂纏火紋，青面獠牙，身材壯碩魁梧，木質紋理勾勒其間，更顯威嚴。

旁邊立刻有一人走上前，獻上供奉，喜滋滋地伸出雙手恭敬地捧過神像。

這家伙左邊眉毛跟著輕輕一挑。

？

情緒體現得太明顯了，還是不夠專業。源宗純暗暗搖頭，這家伙竟然只是在騙錢斂財？！路子走野了呀，他還以為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能力。

既然這么喜歡錢，以后就燒給你吧。

源宗純惡念叢生。

夏油杰猛然甩甩頭，清醒過來，連忙拉住他：“聲音有問題……不對，是大殿里有問題，快走。”

大殿內立時傳來竊竊私語，村民們臉上突然沒了表情，一個個像個人偶，手腳僵硬地將兩人死死圍住。

那個二級術師見勢不妙，第一時間穿過殿墻跑了。

源宗純任由惡念沸騰。

他自然是清醒的，這種程度和提煉咒力時相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他甚至還有余力能借此負面情緒提煉咒力。

他表情興奮起來，果然是奇奇怪怪的能力。

現在輪到他是專業的了。

繁星之眼大盛，一寸一寸掃視殿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