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青煙自青銅燈臺緩緩升起，飄過書架，透過了小青瓦間的縫隙。

青煙搭上了西風(fēng)的旅程，不斷上升飄遠(yuǎn)，飄到了夕水街邊上，便突然消散了，許是遇上清風(fēng)，又許是青煙追不上西風(fēng)的步伐。

回頭卻見青銅燈臺的一縷燈火搖曳，似是對青煙的不舍，又或許僅僅是西風(fēng)帶來的擾動。

知莫問外，梧桐在西風(fēng)下沙沙作響，枯黃的葉子隨著西風(fēng)而搖曳，卻未有一片隨風(fēng)飄落。

白發(fā)少年用雙手托著腮，和貍花貓坐在門口，少年透過梧桐葉看著天空的云彩。

云彩被風(fēng)驅(qū)趕著，不斷變換著形態(tài)，梧桐葉也戲弄著少年，時而讓出縫隙讓少年見著云彩變化，時而遮住縫隙。

只是少年并不在意，靜靜的任由著風(fēng)席卷著身上的衣帶，小貍花也不在意，和少年一樣靜靜的望著。

吧嗒吧嗒～

嘰嘰喳喳～

巷子傳來腳步聲和交談聲，而且聲音也越來越近。

“娟娟，你看你帶的路，都死胡同了。”

“不好意思啊，慧慧，我也不知道...”

“逗你的，你看那有人，我們問問路呢。”

腳步聲到了少年跟前，停止。

“你好，請問一下夕水街最近的出口在哪里呀。”

少年聞聲，放下托腮的雙手，隨手將小貍花抱在懷中站起身來，小貍花也由著少年抱著，咪起了雙眼，發(fā)出陣陣呼嚕聲。

少年見兩對牽手的情侶，站在身前。女生皆穿著襦裙。

一位著漢唐的枕清風(fēng)，藍(lán)色上襦搭綠色襦裙。相貌清秀，帶著娃娃臉，頭帶珠墜步搖。便是她倆人口中的慧慧了。

另一位著唐制花想容，紅色上襦搭白色繡花襦裙。人纖瘦，似是無骨嬌弱，嘴角處帶著兩顆痣一前一后，頭上只是簡單的插了一根發(fā)釵，便是娟娟了。

兩位男生便著了紅色的唐制圓領(lǐng)袍，蹀躞帶也隨意的系在腰間，想來只是陪女生妝容的。

“你怎么在這？”

慧慧看清白發(fā)少年的面容驚呼，娟娟也是看清少年面容后將身子側(cè)在男生背后，男生有些詫異娟娟的行為，隨后看向少年。慧慧對象也略顯驚訝，但不做言語，將另外一手輕輕搭在了慧慧被牽住的手上。

少年輕輕撫摸著貍花貓，沒有理會四人表情變化，只是自顧自的說：

“小貍花呀，今天的客人來啦。”

喵～

小貍花輕聲回應(yīng)著。

“我叫風(fēng)祈，熏風(fēng)的風(fēng)，祈禱的祈。是這家店的老板，既然來了便是客人，還先請進吧。”

“您長得太像我以前的一個同事了，還以為……”

慧慧的語氣越來越弱。

“不妨大膽些，其實就是你以前的同事，你叫慧慧，她叫杜娟。但斯人已逝，你所見的也并非舊時故人。權(quán)當(dāng)路人，此次萍水相逢即可。”

隨后少年抱著貍花貓進入店中，從吧臺后面找出五張墊子放在堂內(nèi)。

“天色還早請進來坐會兒吧，喝喝茶解解乏，也可以看書。這里出口很近，稍后給你們指路。”

慧慧一行略顯尷尬，不過這一路逛來確實也是腳乏，便也沒有推脫，進入店中。

杜娟和她牽手的男子，打量著店內(nèi)陳設(shè)。隨后男子將杜娟安置在坐墊，便被書架上名為杜娟的書所吸引。

隨后走到書架前，抽出書來，落座在杜娟身旁。

“寶寶，你看這書和你名字一樣誒。”

男子所言，讓慧慧一陣好奇，伸著腦袋看向男子手中的書。

“還真是。”

杜娟聲線微弱，是啦，她本就比較內(nèi)向，在外聲音都不敢大一點。

旋即，杜娟拿過男子手中的書，打開看了起來。慧慧也順勢坐在杜娟身旁，看著書中內(nèi)容。

“怎么沒字啊，老板，你這書都是空白的嗎？”

杜娟身旁男子看著書，卻看不見書中內(nèi)容。而杜娟和慧慧聞言卻感到詫異。

“這里面有寫東西啊，娟娟你看得到嗎？”

杜娟點點頭。

“角度問題嗎？我換個方向看？”

少年端著托盤，盤中五盞清茶，縷縷清煙從茶杯中升起。

“不用換方位了，你不在因果中，所以看不見書中內(nèi)容的。還是坐下先喝茶吧。”

男子撓著頭，尷尬的笑笑。

“老板是神棍嗎？整挺玄乎的，還因果都來了。”

呼～

杜娟聽過少年所言，才松下一口氣，看過書中些許內(nèi)容，便知曉書中所訴。

慧慧也暗自松得一口氣，走到她對象跟前，用手捂著嘴，貼著她對象耳朵輕言。

“老徐，這書里面的內(nèi)容大概就是他當(dāng)時和娟娟相識那段過往。幸好幸好，這位看不到書里面的東西，不然就尷尬了。”

老徐聞言也是略顯震驚，但也只是接過少年遞來的茶，輕茗不言。

“寶寶，可以給我說說書里面寫的什么呀？”

男子看向杜娟。

“沒什么，大概就是記錄些花花草草，還有些風(fēng)土人情。”

“哦，那沒意思，還說這么有緣分，能在書店找到和寶寶名字一樣的書。倒是蠻神奇的，你和慧慧看得到內(nèi)容，我看不到。”

白發(fā)少年聽聞對話，只是輕輕搖頭。將手中托盤放在地上，看著燈臺的燈火搖曳。

這時被少年放在書案的小貍花，輕輕走到少年身旁坐下。

“你養(yǎng)貓了？以前不是不喜歡在家養(yǎng)貓嗎？”

許是初見故人震驚住了，沒有注意到少年最開始手中抱著的小貍花。

“是呀，但小貍花和普通貓不一樣的。”

“我可以抱抱嗎？”

“這個得看小貍花愿不愿意了。”

卻見小貍花走到杜娟身前，聞了聞，隨即轉(zhuǎn)頭回到少年身邊。

喵～

小貍花聲音綿長。

“你噴香水了？小貍花不喜歡香水的味道的。”

“和你真像。”

杜娟身旁的男子卻躡手躡腳的走向小貍花，往前一撲試圖抓住小貍花。

卻見小貍花在男子撲來時，跳起身子，往后一蹬，蹬在了抓來的手臂上。

喵嗚～

哈～

小貍花生氣了，沖著男子哈氣。

“先生，這樣可不太好哦。非己因果，切勿染取，非己之物，切莫強求。強求所得，必承惡果。”

少年將小貍花攬入懷中，輕輕安撫。并對男子告誡。

“嘿嘿，我就想抓過來摸摸嘛，老板養(yǎng)的可真好，毛色油亮亮的，還不掉毛嘞。”

少年卻皺起眉頭。

“諸位喝完茶，我便不留諸位了。只是還有一事需要了一下。”

卻見少年取下頭上的木簪，走到杜娟身前，在其頭頂隔空一劃。

卻見杜娟頭頂顯現(xiàn)出一卷軸，卷軸簽條書《上林賦》，還有諸多紅色絲線與杜娟連接。

少年握住卷軸，用木簪輕輕劃過絲線，卻見絲線斷掉了與卷軸的聯(lián)系，緩緩落下并消散。

“能來這里，大概是因為它的指引吧。現(xiàn)下因果已了，往后便再不會相遇了。”

四人看著這一幕，心中震驚，但感受各不相同。

“這個我不是扔了嗎？”

杜娟看著少年手中卷軸，很是詫異。

“因果締結(jié)之物，扔掉的只是其形。只有斬斷因果締結(jié)之物與參與因果之人的聯(lián)系，才能徹底了解因果。”

“那為什么，當(dāng)時你不斬掉呢？”

“因果既定，所締結(jié)之物非人力能輕易斬斷的。就像劫難禍福，非人拒便不來，非人尋而得之。唯有因果了結(jié)時，才能斬之，隨同斬斷的也是因果所帶的業(yè)障。”

杜娟若有所悟，抬頭看向唐制圓領(lǐng)袍男子。男子震驚少年手段，對少年所講也有所思，似是察覺到些許，牽著杜娟的手也漸漸松開。

杜娟駭然，臉色逐漸蒼白。

“沒事的，店內(nèi)與因果無牽連之人，會處在氤氳狀態(tài)，即使有所察覺，與因果相關(guān)的記憶出了店子也會消散的”

隨后杜娟才松了一口氣。

“娟娟，你看書里的字在消失誒。”

不知何時，慧慧將書拿到手中。杜娟隨即也看向書中內(nèi)容。

書上的字如潮水褪去般逐漸消散。只是在少年眼中，那歪歪扭扭的字還在書頁紙上。

“好了，茶也喝完了，因果也了了，你們可以離開了。沿著這個小巷直走，遇見第一個十字路口，左轉(zhuǎn)到底便是出口了。”

“這本書可以給我嗎？多少錢我買都行。”

杜娟拿過慧慧手中的書，看著少年。

“抱歉，本店的書概不出售。因果已了，何必再結(jié)因果呢？”

“那可惜了。”

隨后少年將四人送出店外。

出店后杜娟身旁的男子，一陣恍惚。

“剛剛怎么了，腦袋暈乎乎的，寶寶，我們怎么出去呀？”

男子抓起杜娟的手，看著小巷。

“走吧，我們跟著慧慧她們就行。”

沙沙～

梧桐葉片隨著風(fēng)搖曳著，但風(fēng)卻未曾停留，沿著小巷穿過四人，撫起衣帶去向遠(yuǎn)方。

店內(nèi)，少年蹲在書架基座前，摸索著木質(zhì)內(nèi)扣。卻見少年輕輕一拉，書架下方被拉出一整排抽屜，諸多卷軸整齊的排列在抽屜中。

“103號”

少年細(xì)數(shù)著紙簽上的編號，給手上的卷軸也貼上了同樣的編號紙簽，并放入了抽屜。

喵～

“因果已了，不用再留下筆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