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躺在家里的床上,右腿打著石膏高高吊起,原來左腿的石膏已經(jīng)被醫(yī)生拆掉。能干的妹妹櫻桃在他臥室的天花板上裝了個鉤子,按醫(yī)生的囑咐,她把一條堅韌的拉伸帶掛在鉤子上,用做吊起石膏腿的工具。
方舟在醫(yī)院呆了不到一個星期就獲準出院,在家休養(yǎng)。櫻桃向中學請了假,專心在家照顧哥哥。左腿本來只裂了一條縫,幾天后石膏就拆除了,只有右腿的粉碎性骨折比較嚴重,醫(yī)生說,需要三個月的休養(yǎng)恢復。
上次車禍剛剛發(fā)生后,哥哥的反應很奇怪。除了母親去世的那一次,櫻桃從來沒見過哥哥情緒反應這么強烈。她有點緊張:“老和尚,你沒事吧?”因為方舟喜歡打坐,老和尚是她給哥哥起的外號。
方舟眼神呆滯地盯著面前的空氣,念了幾聲“糟了”,過了好一會兒,才逐漸平靜下來。”“櫻桃,我需要躺兩天。這兩天時間,我會陷入一個類似昏迷的狀態(tài),不要讓人打擾我。兩天后,我自然會醒。”
“如果那些醫(yī)生來搶救你怎么辦?”
方舟從床頭柜上拿過自己的錢包,掏出兩張信用卡,丟給櫻桃,“隨你發(fā)揮!”
“沒問題!”櫻桃滿臉笑容,緊緊攥住這兩張卡。
像死人一般一動不動地昏迷兩天后,哥哥果然醒了。櫻桃看到他滿臉疲憊。兩天沒吃沒喝,他瘦了整整一圈。方舟一邊大嚼著護士拿來的病號餐,一邊打了幾個電話。三天后,出院回家。他讓櫻桃去一趟湛山寺,幫自己從主持那里拿一個東西。
櫻桃從主持那里接過一個旅行包,里面是一個褐色的方型小木箱。當櫻桃按哥哥的指示,打開木箱時,饒是她平時喜愛看偵探小說,喜歡研究各種兇殺案,膽子比一般男人都大,這時,也不由嚇得往后跳了一步,“哥哥,這,這個頭……”箱子里,赫然是一顆人頭。
王薇薇睜開眼,轟然作響的爆炸聲似乎還縈繞在自己耳邊,鼻孔內(nèi)好像還充滿著爆炸產(chǎn)生的嗆人的灼熱氣息,那好似地獄般的熊熊火焰仿佛仍在眼前燃燒。她使勁搖了搖頭,把這些幻象甩掉。
全身疼痛,骨骼好像僵硬了一樣,肌肉也發(fā)出細小針扎般的刺痛,腦袋里像有無數(shù)只蜜蜂在嗡嗡作響,嗓子里也如同堵了個棉花,氣息上不來下不去,異常難受。王薇薇皺著眉頭,深深地吸了口氣,可氣只吸到胸口,就被卡住了似的,她忍不住連連咳嗽了幾聲。
眼皮很沉重,只能微微睜開一條縫,她看到一片圓形的紅色花紋圖案,這是在自己身下鋪著褐色地毯上的,看起來很是典雅。她拼命眨巴著眼,終于可以睜開了。
這是一個陌生的房間,房間不到十平方米,一張歐式的點綴著小細花的沙發(fā)床靠著窗戶,一張單人原木桌和一把椅子,精致。窗戶的圍欄雕花是深藍色的復雜的洛可可式風格。她正躺在地上,整個房間都鋪著地毯。
這是哪里?腦袋里嗡嗡作響的蜜蜂在逐漸減少,頭腦慢慢安靜下來。王薇薇試著爬起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被綁在身后,腳踝也被繩子綁起來了,全身動彈不得。旁邊有個長條黃色膠帶,皺巴巴地扔在自己的臉旁邊,她感到臉有點黏,這個長膠帶原來應該是用來封住自己嘴巴的吧?不知道是誰給揭開了。
她環(huán)顧四周,外邊很安靜,從窗戶外的郁郁蔥蔥的綠色來看,這房子可能是在樹林里。遠遠的,偶爾有車開過的聲音。
房門緊閉。她試著挪動身體,全身像散架一樣疼。隱隱地,她聽到門外邊有人說話的聲音,好像是在樓下。
“喂,那邊有個小刀。用那個小刀割斷繩子。”她聽到一聲清脆的聲音,這聲音像是直接出現(xiàn)在自己頭腦里。王薇薇驚訝地抬起頭,看到一個女孩站在自己眼前。女孩大概十七八歲的樣子,深藍的眼珠,皮膚白得像光潔的瓷器,長直的黑發(fā)一直垂到腰間,她穿著一身黑色衣服,沖王薇薇笑了一下。王薇薇愣了,藍眼睛,外國人?對了,她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剛才醒過來的時候,明明感覺房間里只有自己一個人。
“不是外國人。是中法混血兒,我爸爸是中國人,媽媽是法國人。哎,你倒是快點。用那把小刀。快點。不然,他們一會兒就從外邊進來了。”女孩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一邊匆忙回答著,一邊用手指著沙發(fā)底下的位置,還著急地頓了一下腳。她穿著一雙長長的黑色皮靴,上邊的皮靴邊緣直到大腿。
王薇薇心中的疑問如煮沸熱鍋里水泡滿滿地溢出來,但她來不及多想。目光順著女孩的手指,看到她指的沙發(fā)下陰影邊緣處,一個什么東西在透過窗戶照進室內(nèi)的陽光下微微泛出銀光。
她試著翻轉(zhuǎn)身體滾動過去,雖然全身疼痛,但自己的身體異常柔軟靈活,她心中閃過一絲疑惑,自己平時幾乎不運動,身體簡直就跟林黛玉一樣,連上體育課跳遠都會在沙坑前拌一跤,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靈敏。
她滾到泛銀光的地方,雙手準確地握住地上的那把刀的刀柄。這是個美術(shù)刀,雖小但刀刃鋒利。她的胳膊被繩子困住,到繩子纏繞到手腕的地方,并不是很緊。她摸索著,用刀鋒蹭著繩子。她感到自己的手腕不但靈活,而且力量很強,磨了幾分鐘,繩子就斷了。
“很好!”旁邊的女孩欣喜地叫道,“快解開手上和腳上的繩子!”
王薇薇脾氣再好,這時也不禁對這個陌生女孩翻了個白眼,她把手上的細繩甩開,又快速解起腳上的繩子:“你只會說嗎?怎么不幫我一下?另外,你是誰?這是哪里?為什么我會被人捆綁起來?”
女孩冷冷地盯著她,“你看看旁邊的鏡子。”
王薇薇解開腳踝的繩子,站起來,才發(fā)現(xiàn)在靠門的墻上掛著一個細長的穿衣鏡。她小心地走過去,站在鏡子面前。頓時,她聽到自己的心跳如萬馬奔騰打出的蹄聲。
鏡子中的女孩,長直的垂腰黑發(fā),一雙如冬日湖水般深藍冰冷的眼眸,臉上的皮膚如白色瓷器般在陽光下泛出淡淡光芒,黑衣長黑靴,整個人如黑夜中的精靈一般,全身都是黑色,只露出白色的臉和雙手,這正是跟自己說話的那個女孩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