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站起身來,笑道:“打擾幾位老丈了,對了,敢問這年山縣怎么走?小僧想去那里落腳,歇上一宿。”
劉老漢猶豫了好半晌,才用手一指南邊:“往南二十里,就是年山縣。你現在就走,天黑前說不定還能趕到。”
恒心知道,自己方才提及人參果,已經讓李老漢起了戒備,對方是在下逐客令了。
他拱了拱手:“多謝老丈告知,小僧告辭。”
說完便出了院子,沿著來時的土路,向著南邊走去。
他幾乎已經可以斷定,那所謂劉大善人,必有古怪。
就是不知此人本身便是妖魔,還是受了妖孽的蠱惑操控。
這一切,都要等到城中再做打探。
從李老漢等人的描述來看,那劉大善人家財萬貫,這樣的人,在一個小小縣城,想必也是風云人物,其住處應該不難找,實在不行,今晚他可以夜探劉府。
在心中計劃了一番,恒心便發足狂奔起來。
如今他晉升到了七品境,體力更加悠長,雖然不能一步十丈,但奔跑起來幾乎健步如飛,與一般的駑馬也不相上下了。
恒心正跑著,忽然見到頭頂上,一只巨大的白鶴展翅飛過。
那白鶴上,一個身穿鵝黃色對襟長裙、頭戴赤金鳳釵的女子按劍而立。
“楊泉?”恒心脫口而出。
這女子的裝束氣質,還有她腳下的白鶴,都讓他想到了,那位上接王寺拜山的冷傲造化道女弟子。
可轉念一想,那楊泉至少是真傳弟子,不應該降落在劍州外城嗎,怎會出現在這山野之中?
“小和尚,你知道我姐姐?你是接王寺的僧人嗎?”
恒心還在疑惑時,那鶴上的女子忽然發出清冷的聲音。
而后白鶴盤旋折回,停在恒心頭上一丈高處。
這時,恒心才看清了這女子的正面。
她并未蒙面,面頰圓潤,眸似點漆,身段高挑,比她姐姐還要豐盈幾分。
恒心心道:“姐姐?原來是楊泉的妹妹,難怪性子都是一樣冷傲。”
他道:“不錯,小僧接王寺內門弟子恒心。”
“我是造化道內門弟子楊靈,恒心師弟,你知道就近的縣城如何走嗎?”
“就近的縣城名為年山縣,小僧正要趕去。”
“哦?恒心師弟你知道路?那你上來罷,乘我這白鶴要快上一些。”
“嗯?”恒心詫異于這女人竟會讓自己上鶴同乘,一想眼下的確時間寶貴,于是道了一聲謝,便縱身躍上了鶴背。
這鶴在地上看起來小,但其實體型頗大,翼展將近三丈,背部也夠寬闊。
恒心有過飛行經驗,落在上面穩穩當當。
見恒心上來了,楊靈足尖輕點鶴背,那白鶴便發出一聲長鳴,振翅往南飛去。
一路上,恒心與楊靈交談之后,發現她雖然也高冷,卻不似其姐那般有心機城府,反而是外冷內熱,人其實不壞。
恒心打算與她組隊,去解決那劉大善人背后的妖魔。
在恒心說了在牛心村的見聞后,楊靈頗感震驚,當即取出一支短簫一吹,腳下的白鶴便猛然加速,不一會兒,便遙遙望見了年山縣的輪廓。
兩人入了城,走在縣城大街上。
一個和尚,一個持劍少女,這樣怪異的組合讓不少路人側目。
尤其是楊靈容貌氣質不俗,恒心能感覺到,街上不少男人的目光,都隱隱在她鼓脹的胸脯上掃過。
但因為其手中長劍的震懾,倒也還沒人上來放肆。
雖是亂世末年,但縣城之中,街邊仍舊有許多商鋪開著,牌幡招展,里面傳來陣陣吆喝聲。
挑著各色貨物的貨擔郎,在人群中往來穿梭著。
“糖葫蘆,糖葫蘆,又酸又甜的糖葫蘆!不酸甜不要錢。”
“炒栗子,炒栗子,現炒的板栗!”
“豆花豆花,可甜可咸!”
......
循著叫賣聲,兩人來到一個賣糖葫蘆的攤子前。
“老人家,敢問劉大善人府上怎么走啊?”恒心主動上前問道。
“劉大善人?哪個劉大善人?”攤主一臉茫然,想了片刻又道:“這年山縣,有錢人早都跑光了,哪里還有什么大善人?”
恒心與楊靈對視一眼,只見她已經微微皺起了眉頭。
“那年山私塾呢?老人家,這年山私塾,總是有的吧?”恒心又問。
“年山私塾?年山私塾......”那老婆婆念念叨叨回憶了好一陣子,才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說道:“哦,你是說城西那個破私塾啊,嗨,那都荒廢不知道多少年了,要不是老婆子我原先在那附近住過,還真想不起來。”
恒心和楊靈眼瞳一縮,齊聲道:“荒廢多年了?”
恒心又確認了一遍:“老人家,會不會還有別的私塾,也叫這個名字?”
“不會不會,老婆子我是這里土生土長的人,每日又四處出攤,不會弄錯的。”
“如此,多謝老人家了,不知那私塾怎么走?”
老婆婆指了指路,又囑咐了兩句,恒心便和楊靈一道,快步往城西走去。
不一會兒,兩人就來到一處荒廢的宅子前,那宅子大門上的紅漆已經脫落殆盡,屋角上也布滿了蛛網,破爛的匾額上依稀可見“年山私塾”四個大字。
他們翻過院墻來到里面,發現院落里雜草重生,本該是知了蟲鳴最多的夏天,可這里偏偏死寂一片,整幢宅子透著說不出的陰森。
“這宅子陰氣好重!”楊靈面色有些凝重,說道:“我道門主修元神,對此最為敏感。這里面死過人,而且不少!”
恒心點了點頭,兩人又進了宅子中細細查看了一番,可最終卻并沒有什么收獲。
“現在怎么辦?線索斷了,也不知那劉大善人藏身在哪。年山縣說大不大,可要想找一個有意潛藏的妖魔,也絕非易事!我們時間有限,經不起拖了。”楊靈問道。
“現在基本能夠確定,那所謂劉大善人,就是借著開私塾招生的名義,害了不少孩童。現在既然人找不到,那就只有從這座私塾入手了。”恒心沉吟了半晌,緩緩說道。
“私塾?可是這兒什么都沒有啊!而且,你剛剛也問過幾個人,連許多本地人都記不得有這么個地方。”
“是!人不記得,可你別忘了,新建私塾,這在一個小小縣城是大事,本地縣衙里的《縣志》中肯定會有記載。”
恒心笑了笑:“我們今晚便潛進縣衙去看看,也許能找到,什么有價值的線索,也說不一定呢?”
《縣志》記載一地的歷史、地理、風俗、文教等,往往由本地的致仕官員編寫,存放于縣衙架閣庫之中。
楊靈眼前一亮,心道:“是啊!自己怎么就沒想到這一層呢?看來這小和尚,還真有些本事。”
她矜持地點了點頭:“嗯,也有些道理!就先試試這個法子。”
當晚,月光清冷,恒心和楊靈偷偷來到縣衙外。
縣衙內燈火通明,可卻僅有五個差役在門內門外巡邏,且這些人大半都腦袋低垂,睡眼惺忪,所謂警戒巡邏,不過是應付差事罷了。
“還是要小心一些,別驚動了他們。”恒心道。
楊靈揚了揚下巴,取出一張以朱筆畫就的淡黃色道符,往自己腰腹處一貼,而后便在恒心驚奇的目光中,徐徐變得透明,最后消失不見。
“隱身符?”恒心嘖嘖稱奇,道門法術比之佛門,又另有一番玄妙。
“那我呢?”
他剛說完,眼前的空氣中忽然飄出另一張符,貼在自己身上。
而后他就見到,自己手臂、胸口等部位同樣相繼變得透明,仿佛和周圍的黑暗徹底融為了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