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武林公敵【五】
- 愛情武器
- 陽光馬
- 3403字
- 2023-09-05 10:36:26
五、
第五天。
第一撥是一批道士,從武當山剛趕來的。
三個青年道士,擺出了一個陣形,叫做“三才混元陣”。
“一退兩進”、“一正兩側”、“三路并星”、“六花疊元”,他們唱著口訣,從三面包圍了唐飛。
陣型甫一發動,唐飛就看出,這是一個剛剛創立的新陣,由一個年齡稍大的道士帶領,其它兩個年齡稍輕的道士跟隨,還在磨合之中。
他們竟然拿他來試陣,不知道他已經兩天沒有吃飯,只喝了些不干凈的水。
他一時怒發,一把奪下來那位年長一些道士的劍,噼里啪啦一頓掃打,三把劍全都變成一截一截的廢鐵。
三個人驚呆了,慌忙逃回人群中。
第二撥是這些道士的領頭人,長髯飄灑,系著一個高高的髻子,用一把柔可繞指的軟劍,瀟瀟灑灑,相當神氣。
唐飛在地上撿了斷成兩截的木棍,一手一根,專打他軟劍的劍脊,打得他縮手縮腳,不敢進招,最后只好退下去。
第三撥才是重頭戲,這些道士合在一起,祭出了看家本領“七星陣”。
七個道士翻翻轉轉,各執一劍,腳下踏著方位,編著隊形,輪流向他進攻。
他們配合得相當好,總是左右各一,中間兩個,后面的三個在第一隊進攻后立刻去封堵他的退路,好像就知道他向哪里退一樣。
唐飛一開始縱高臥低,四下閃避,險象環生,一不小心就可能中了后面埋伏的人的冷招。一連想了好多辦法,都沒有突破他們中間環環相扣的聯系。
觀察了一會兒,他忽然明白,他們的步伐都循著一定的模式,而且跟著他的腳步,如果他向左,他們都向左,他向右,他們也都向右,劍勢隨著前后左右的步伐,前面刺,后面掃,再后面的人必然向兩側移開,去兜兩邊的退路。
看明白了,他不著急了,看準了一個動作粗笨的道士,準備拿他發難。
這個道士是這七個人中間武藝比較低的一個,不過可能他的輩分可能不低,仍然在陣型中居于一個重要的位置。唐飛趁他輪流到前排的時候,假裝向后退,忽然貼著他的劍刃滑了過去,轉到了他的背后,正好跟他站成了背靠背。
于是有三柄劍正對著這道士刺了過來,嚇得他哇哇大叫趕來,竟然連舉劍抵擋都忘了。
他想跑,可是唐飛緊貼著他,或左或右,或前或后,不一時,陣型大亂。往往是前面的劍刺過來,唐飛抓著這道士的褲腰帶一轉,把他轉給了這幾柄劍的劍尖,后面的劍掃過來,,他又一轉,其他六個人投鼠忌器,既不敢真刺,又不敢真掃,這陣型已經沒用了。
第四撥也是一個道士,但不是從武當山上下來的,是從更遠的地方來的。
這道士非常講究,先讓人在路邊放了一個桌子,鋪上黃布,黃布上供好牌位,他點燃三枝香,恭恭敬敬地做了幾個揖,把香插在牌位前,這才脫去身上的道袍,露出緊身衣靠,邁著四方步,走到場子中間。
他手里提著一把劍,劍鞘外面用黃布裹著,抱著這黃布他向唐飛拱手。
唐飛也向他拱拱手。
“崆峒派唐運飛請教。”
他叫唐運飛,竟然只跟他的名字差一個字。
他剛說完,忽然發現唐飛已經到了面前,伸手就奪他手里的劍。
唐運飛一驚,急忙撤步,可是已經晚了,他退得哪有唐飛進得快。
唐飛手里抓著他的劍身,他兩手抓著上下,拼命向回奪,他想,兩只手的力量肯定比一只手大,但忘了唐飛還有另一只手。
那只手插向他的右肋,他急忙松開右手,格擋這一招,沒想到唐飛右手順手一滑,把劍抽出了鞘,劍光一閃,直刺他的腳面,他只有后退。
再刺、再后退,劍劍不離他的腳面,終于一路將他趕到桌子前,唐飛手腕一抖,劍身劃了一圓弧,削向他的腦袋。
他只有低頭,然后鉆進了桌子底下,頂翻了桌子。
“哄”的一陣大笑,觀眾們開心極了。
第五撥是兩個女子,玩長鞭的。
這兩個女子似乎不是中原人,穿著花花綠綠的長裙,但是鞭子卻耍得非常好。
她們一左一右,結成了某種陣型,用長鞭纏繞,一高一低,一上一下,配合得非常好,而且長鞭上帶著倒須鉤,如果讓鉤上,大半是脫不了身的。
但是唐飛早就知道跟這些玩陣型的人怎么玩了,他用老辦法,忽然欺身到一個個子稍低一點的女子身邊,跟她背靠背,如影隨形,弄得兩個女子鞭子都甩不開。大概那女子害臊得緊,急忙退了下去。
第六天。
唐飛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
他勒了勒了褲帶,今天可能是他的最后一天了。
郎三娘看著他,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但不想說什么。絮兒也餓得只知道坐著,動不了了。
外面的人越聚越多,好像開了一個集市一樣,人山人海,綿延出一里多路,人人都在說著里面的事情,天剛亮,院子外面已經擠滿了人。
有人抱著包子,邊擠邊啃;有人提著午飯,因為一旦出去了,可能再也擠不進來了。房頂上,樹頂上都站著人,都等著好戲開場。人群中不斷地傳來小孩子被擠哭的聲音,互相責罵的聲音,大聲吆喝的聲音。
唐飛坐在門前,積聚著精神,他看著前面一個正在吃著包子的大漢,左手提著一大袋包子,右手正往嘴里送,他只要沖過去一伸手,就能奪下來那一袋包子。
可是奪完呢?明天呢?后天呢?
與其這樣,還不如早點來。
胃里已經空得連胃酸都沒有了,奇怪的是,他的腦子卻越來越清晰。
這個時候,他能想到的,竟然只有她一個人。
她此時在干什么呢?大清早,她可能剛剛練完功,在收拾屋子,也可能還在練功,在練那些他教給她的招式。
每一個動作,她都做得無微不至,必須體會到真正的用意才罷休。她只要看到他會意的一笑,就知道這個動作是不是完成得很好。
她和花中快的功夫,基本上都是他傳授的。
師父很少在山里,往往云游一兩個月才回來,這時,就會考較他們的功夫。
“蘇蘇——”他不自覺地叫出了聲。
他閉上眼,這可能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天,而在這時,他知道自己永遠無法再見到她了,這可能是他短短一生中最遺憾的事情了。
就算見到她,他會跟她說什么呢,說他為了兩個素不相識的女子送了命,說他其實是被冤枉的,而他竟然連是如何受冤的也沒機會講。
但他從心底其實不怪霍老大,因為他遠隔千里,聽到幾個兄弟的死訊,又聽了不準確的描述,自然而然地相信了紫光寒他們的說法。
那就這樣吧,誰沒有一死呢!
只是,不知道會死在何門何派的手里,成了他們可以吹噓一生的驕傲。
但是他想錯了。
因為他一看到外面的陣勢,就知道今天來的,沒什么名門正派。
飛魚幫、斧頭幫、金刀幫、沙頭幫……
他回頭看看,今天一定過不去了,因為這些人在前面纏住他,后面就會有無數的人從窗戶沖進去……
他嘆了口氣,現在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
可能,要是他離開這兩個女人,說不定她們還能活下去。
他決定大開殺戒。
飛魚幫用的是魚叉和漁網。
他出來的時候,四周的陣勢已經擺好了。
魚叉是用來投的,他只要往場子中間一站,四周就會有無數的魚叉向他飛來。
漁網也是用來扔的,鋪天蓋地地扔出來,只要有一個纏住他,他就會變成一條死魚。
他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向場中走去。
千萬雙目光盯住了他,幾千幾萬人忽然鴉雀無聲。
他冷冷地走著,眼睛盯著四周的那些手握魚叉的人。
他忽然看到在對面的墻頭上,一個瘦高的漢子手拿一只紅旗,嘴里含著一只哨子,站得很高,一雙鷹隼一樣的目光緊盯著他的腳,似乎在等待發令一樣。
他笑了,差點笑出了聲。
他知道怎么過這一關了。
他剛走到場中,就聽到了一聲哨響。
隨著哨聲,四周幾十柄魚叉向他飛來,同時,五六張漁網從不同的方向飛出來、張開。
他疾向后退,又是一陣哨聲,幾十柄魚叉追著他,嗖嗖嗖地在身邊落下。
他突然一拐,沖向了人群。
人群嘩地一下向后退去,哨聲停了。
人群像波浪一樣,但是墻不會。
他沖到了墻邊,輕輕一點,縱身上去,伸手將那個吹哨的人一把從墻上抓了下來。剛一落地,就點了這人的幾處穴道。
他雙手一掄,將這人舉過頭頂,一步一步地向場中走去。
魚叉和漁網都停了下來。
人群又嘩地向里面擠來,爭相看著,拼命擠著,揚著脖子,屏著氣,想知道他下一步要干什么。
他把這人舉到空中,向四周看著,誰還敢扔魚叉。
沒人敢輕舉妄動,都在靜靜地看著。
忽聽一聲大喝:“斧頭幫,上!”
人群中突然飛出了無數斧頭,像蝗蟲一樣向他飛來。
眨眼間,將那個飛魚幫的人剁成了肉泥一樣。
唐飛一飛沖天,縱起數丈,躲過了一輪斧頭雨,他向下看去,烏泱泱的人群,無邊無沿,后面的還在向前擠,他內心充滿了悲涼。
他身形一收,像只大鳥一樣向人群之中扎去。
斧頭雨跟著他,向人群中落去。
一片慘叫聲中,一些人倒下去,一些人驚呼著向外擠去,但人山人海,誰也跑不動,誰也躲不過去,斧頭劈向人肉體的聲音清晰可聞。
唐飛又飛起來,向著另外一邊縱去。
鬼哭狼嚎聲中,他聽見有人在喊,有人在哭,有人在罵,有人在拼命嘶嚎……
他忽然笑了,狂笑。
他再也支持不住了,瘋狂了。
就在這時,遠遠地,忽然聽到了一聲異樣的聲音。
正在擁擠的人群就像被一股氣流推向兩邊一樣,閃出一條道路。
他聽到了虎嘯。
這里不是深山,但虎嘯聲卻像是在深山大淵一樣。
接著,他看到了花中快那張快樂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