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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囫圇

乏驢嶺砦。

棉蔓河在此拐了個大回旋。乏驢嶺主峰堅硬的石灰巖質山體抵擋了河水侵蝕,突兀的矗立在河灘邊上。

方大宸與李乃雄二人策馬田間壟頭。

與山上綠蔭蔥翠成反比,地壟頭上長滿了雜草,一片荒蕪。幾條野狗正在不遠處爭相啃食著一堆腐肉,惡臭難聞。

“奉德,你真相信那個沈放的話嗎?”

李乃雄一拉韁繩,停了下來,嘆息道:“方將軍,你看這大好的田地,都因戰爭荒廢了。我大宋大好山河,如今生靈涂炭,民不聊生啊!”

方大宸聽了也感觸良多:“對啊,一場戰爭,把一切都毀了。”

李乃雄凝視河對岸乏驢嶺砦空蕩的村寨,說道:“你我都沒他沈放有勇氣,我隱隱感覺,沈放說不準還真能搗了承天寨,打出個小勝來!”

“哦,此話怎講?”

“你想想啊,太原府周圍百里,只有一個平定軍還握在咱手里,可是守軍不敢離城寸步,就連承天寨這等偏遠之地,也被金人搗了個稀巴爛。”

“種相公新敗,姚制置使的軍隊也被趕回威勝軍,這太原周遭還能見到一支像樣的宋軍么?完顏活女小兒一時風頭無倆,必然麻痹。”

“而那些廂兵又是化整為零,百十人一隊分散潛入,相互策應。此地是山地,樹木繁茂,不利于大隊騎兵作戰,而沈放那些廂兵的腳力,你是見著了的。”

“唉!做一匹脫韁野馬多好啊,不像你我,雖手握重兵,卻無權調動,眼看著戰機白白流失,處處被動挨打。”

方大宸愣了愣,嚴肅應道:“奉德,你這念頭很危險呀。”

李乃雄狠狠的甩了個響鞭,不屑道:“大宋江山都讓金人打得千瘡百孔了,仍不思變革,真讓金人打下大宋都城才追悔啊?”

方大宸聽了神情黯然,也不去反駁了,卻說道:“只是有一事我仍不明白,他為何要我倆在乏驢嶺上筑堡,這個地方連個鬼影都見不著。”

“方將軍,我們可都答應了種相公的,一切聽沈放安排,就別猜測了。你看這乏驢嶺三面環水,正沖孔道,可惜隔了條棉蔓水,要不也算控遏孔道之要沖了。”

與此同時,離乏驢嶺三十余里遠的承天寨外,沈放正領著一群漢人百姓深入峽谷底部溫河水畔打馬草。

沈放忙前跑后,指揮百姓采割最為鮮嫩的野苜蓿草,捆綁成束,用木架子背回寨子。

阿魯對沈放頗為滿意,這個勤快的剪刀不光干活麻利,嘴巴還特甜,一口一個“魯爺”讓阿魯聽著舒坦。

烈日當空,谷底沒有一絲風能刮進來,濕悶得像個蒸籠。金兵受不了這鬼天氣,遠遠的躲在山坡樹林里乘涼。

楊三多突然從一叢濃密的灌木林中鉆了出來,靠近沈放低聲說道:“范二和趙大虎他們就掩藏在這山谷邊的山坡上,他催咱們快些動手。”

沈放一邊捆扎鮮草,一邊低語:“讓他再耐心等等,隨時留意信號。傅將軍就位沒有?”

“咱倆混進承天寨已經五天了,傅教頭早就位了。”

“金人的底細咱已摸清,今晚你再去通知伍有才和許茂功,火箭為信,明日黎明動手。”

楊三多點點頭,左右瞧瞧,如同泥鰍一般縮進了灌木叢之中。

這幾天里,沈放偷偷觀察了承天寨內金軍的布防。

一句話,不設防!

金人甚至晚上連站崗都省了,整晚喝酒吃肉玩女人。

金人的麻痹在于手里的實力,也因為沒人敢主動打他們的主意。

沈放使把勁將眼前的苜蓿草捆扎好,抹了抹汗水,對著滿山谷彎腰打草的百姓大聲喊道:“大伙兒都加把勁,再打一輪就回啦!”

長長的打草隊伍順著山谷緩慢前行,沈放背著比人還高的草,領隊前行。

突然隊伍末端傳來一陣吆喝聲,沒多久有騎兵策馬奔至阿魯跟前。

阿魯聽完臉色大變,隨著騎兵一起趕往隊伍后頭。

沈放抬頭看了眼從身邊疾馳而過的騎兵,心里莫名的一緊。

“抓到個宋軍探子!”

“要不是站在高處還發現不了你,還敢跑?打斷你的狗腿!”

“殺了他……”

隨著沸沸騰騰的呼喊聲,隊伍后面傳來一聲凄慘的哀嚎。

沈放聽到哀嚎聲如墜冰窟,這分明是楊三多的嗓音!

楊三多被發現了?

范二和趙大虎他們會不會暴露?

還沒等沈放理清頭緒,聽到了阿魯憤怒大叫。

“剪刀!剪刀在哪里?”

沈放雙拳緊緊的握了握,稍稍緩解了些緊張情緒,丟下馬草,順著聲音跑向阿魯。

數匹戰馬包圍中,楊三多痛苦的蜷縮成一團,苧麻布褲管上鮮血汩汩而流。

阿魯見沈放奔來,臉色鐵青問道:“這個人你認識嗎?”

沈放極力壓抑著不安,順勢抬手抹了把汗,應道:“魯爺,此人叫楊三多,承天寨楊莊人。”

阿魯抬頭四顧:“這里有楊莊人不?”

漢人百姓面面相覷,無人應答。

阿魯臉色陰沉:“很好!都沒有楊莊人,那就沒法證明身份了?”

猛然間,阿魯唰的抽出腰刀,朝著楊三多的腦袋高高舉起,刀鋒在炙熱的陽光下泛著瘆人的亮光。

沈放力貫雙臂,手悄悄探向腰間。

楊三多突發狀況,打亂了沈放整個偷襲計劃。若楊三多被殺,沒人傳遞消息,這次偷襲毫無意義。

沈放絕對不能任由阿魯殺了楊三多。

擒賊先擒王,唯有扣下阿魯,弄出響動來才有可能拯救楊三多。

“阿魯,既然是南人探子,不如帶回去審問一番,比宰了他狗頭強。”騎兵中有人出聲。

阿魯望了那個騎兵一眼,高高舉起的腰刀終于放了下來,撇了撇嘴:“說的也對。那就綁了,駝回去再說。”

立刻有強壯的金人騎兵下馬,撈起楊三多,將他丟上馬背。

阿魯看了眼沈放,冷哼一聲:“剪刀也給我看緊了!”

沈放深吸一口氣,雙手高高舉起,故作委屈道:“魯爺,我是清白的,這個楊三多我也是到了寨子后閑聊才認識的啊!”

阿魯神情并未舒緩絲毫,拉下臉道:“是不是清白的拷問過就見分曉。”

一路上,沈放彎腰駝背,將自己埋在蓬松的馬草內,心中狂濤翻涌,極力思考對策。

楊三多不能死!

可是怎么救他性命?

要不要提前動手?

怎么才能通知伍有才和許茂功動手?

回到承天寨外,沈放馬上發覺了氣氛不對。

三寶奴甚至斛虎沙都聚集在寨門之外等候著。

斛虎沙喝止了前行的打草隊伍,命人將楊三多從馬背上丟了下來。

楊三多重重的摔在地上,痛苦的呻吟一聲,昏死過去。

斛虎沙走上前去,抬起馬靴一腳踏在楊三多腿上,楊三多即刻疼醒,大聲痛呼起來。

“說吧,你是哪支宋軍的探子?”

楊三多滿臉泥血,因痛苦整張臉都痙攣起來,嘴巴里含糊應道:“小人不是探子……小人只是躲在草叢里解手。”

斛虎沙低下頭,一口吐沫吐在楊三多臉上:“解手?要解手不會報告啊?”

“小人……不懂規矩。”

“不懂規矩?是心虛吧?”

楊三多疼得臉色都成了醬紫色,突然張口大罵:“狗韃子,小爺不知道的事,你讓小爺從何說起!大不了折了這條命,反正我兒有人照料!”

斛虎沙大怒,猛然抬腳,又大力踏下去,鉆心般的痛感令楊三多拼命的呵著氣,瘦小的身軀顫抖著痙攣起來。

楊三多這話是說給沈放聽的,他在暗示沈放別暴露身份,準備犧牲自己了。

六兒乖巧,沈放看著喜歡,早在滿月時就收他為干兒子。

幾天前楊三多還質問是否拿他當炮灰,如果他當著自己的面被殺,還有何面目面對三百廂兵弟兄?

沈放驚怒交加,手再次慢慢伸向了腰帶,那里裹著半把剪刀。

楊三多眼看撐不住了,他不能再猶豫下去,必須冒險拿下斛虎沙,兩人才有一絲生機。

可斛虎沙身旁站著金軍數名軍官,看氣勢都是久經沙場的悍將,突襲擒拿他的機會極其渺茫。

金人沒有想象中好對付,既然在漢人百姓中發現了疑似探子,眼下這些百姓怕都要因此送命。

不拼一次只能任由金人宰割,賭一把還有一分勝算。

進一步是死,退一步也要丟命,又何必患得患失呢?

沈放用馬草掩蓋著自己的臉,默默估算著周圍金兵的舉動和位置,他要等一個唯一的出手機會,他深吸一口氣,手摸上了半把剪刀的圓環之上……

三寶奴突然開口道:“猛安大王,末將聽說宋兵出現在了承天寨以東三十里的孔道上,會不會是那支軍隊派來的探子?”

斛虎沙一臉不屑:“來又怎地?一群手下敗將而已。”

三寶奴貼近斛虎沙耳邊細語幾句,斛虎沙點點頭,竟然轉身走了。

沈放緩緩將握得發白的拳頭松開,從馬草縫隙里緊盯著三寶奴的舉動。

三寶奴招呼阿魯過來,輕聲叮囑了幾句,阿魯躬身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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