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之后，她的胡思亂想變成了現實。

當敲門聲響起時，羅慈幾乎無法起身，她的雙腿仿佛陷在沼澤地里。

窗外的夜色已經離去，但隨之而來的是沒比夜色好多少的暗淡恐怖的晨光。

她們就在外面！

羅慈知道，那兩個素未謀面的好女孩，是冥界的使者，要來接走她唯一的女兒。

養育了杜茜茜這樣的少女多年，雖然自身不是玩家，但羅慈多多少少沾染了一些超凡。

嘭！敲門聲又響起來了。

羅慈捏緊了拳頭，依舊站在原地不愿意動彈。

嘭！嘭！嘭！敲門聲一次比一次急促。

‘不！’羅慈越發抗拒，她想象著來人是冥界的使者，而根據麥瑞肯的神話傳說，這些使者終究會離開的，他們不得不走，因為根據傳說，只有受到邀請的人才能進屋。而她不會邀請她們，她不會允許自己的女兒被帶走......

可杜茜茜站起來，從她的搖椅邊奔跑了過去。

這孩子明明最近連走路的力氣都沒了！羅慈心痛地看著女兒以奔跑的姿態迎向門口，眼中再度煥發出當年與陸景、雷切爾、辰在一起時的那種神采。

可這一次，來接她的朋友不是帶她出去玩的。

“杜茜茜，不要！”羅慈大聲叫道，可她沒有停下腳步，毫不猶豫地打開了門，對著外面越來越小的雪喊道：“子素、伊蓮、陸景、雷切爾、辰。”

......

站在門外的姬子素張了張嘴，能夠清晰地察覺到遙遠的距離外，陸景那隔著重重空間傳遞過來的痛楚。

有同樣痛楚的還有雷切爾、辰·貝倫斯。

心靈之網里，這幾個沒能親自到場的家伙，通過姬子素的眼睛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少女，各個如遭雷擊。

‘這不是杜茜茜，不可能是她。’陸景難以置信地低語道。

他看到了什么？少女臉色蒼白得就像一個真正的死者，發絲已經徹底脫落，鼻孔周圍有凝固的血跡，兩只眼睛下是深陷的黑眼圈。

與記憶里純潔如天使的美好倩影沒有一絲可比性，完全就是一個將死之人。

但是......她的聲音依舊如此熟悉，那雙碧海藍天一樣的眼眸依舊如此動人。

“陸景、辰、雷切爾。”

門口的少女像是當年的杜茜茜一樣，不管不顧地一頭扎入姬子素的懷抱，嗅著她身上屬于陸景的味道。

“陸景、陸景。”

杜茜茜笑著，叫著，抱著姬子素的臉親得“啪啪”響。

姬子素嘴角泛著一絲苦笑，承受著杜茜茜的熱情沒有反抗。與此同時，在這一刻她簡直要被遠方陸景沸騰的情緒沖潰了。

‘這是怎么回事？她為什么會這樣？她的生命就像一夜之間干枯了，她的鼻子上還有血......她身上的味道與貝姬、麥西卡都不一樣，與拜拉絲也不一樣，但卻同樣是死亡的味道！’

陸景的念頭一個又一個在思想層面的天空炸響。

感受到這股熟悉的念頭波動，羅慈走了過來，她站在過道里，絞著雙手，眼睛里滿是淚水。

在遠方的三人眼里，這個女人盡管胸部和臀部都有些發福，但依舊風韻猶存，還是那個她，那個當年的美婦人。

可杜茜茜......天使一樣的杜茜茜......

陸景的雙眼在這一刻與姬子素重疊在了一起，他仿佛就站在這里，雙臂摟著一遍遍喊著他名字的杜茜茜。

她輕輕拍打著杜茜茜的肩胛骨，感覺手掌下脆弱無物，猶如鳥翼中空的骨頭一般。

“羅慈阿姨。”

姬子素說出了遠方三人共同的疑惑：“光明啊，這是怎么回事？！”

“是【游戲】。”

羅慈苦笑著說，“事情發生得很突然。就在不久之前，紫色流星橫空，【游戲】降臨，茜茜被選中變成了玩家進入副本，出來之后整個人都變了。”

“她的身體迅速衰敗下去，速度快得叫人猝不及防，醫生說是急性淋巴細胞性白血病，而且已經無法醫治了，從那時起，我們就只能與時間賽跑。”

“陸景！”

杜茜茜喊著，熟悉的笑容照亮了她那張蒼白而疲憊的面龐，“一為心眼，定他的道路；雙為應龍，出他的真名。”

“別說了，茜茜，對不起。”姬子素喃喃自語，在三人共同孕育的巨大哀傷中，禁不住潸然淚下。

“我知道你們的來意，女孩們。”

羅慈忽然開口道，“但別這樣，求求你們，還有陸景、雷切爾、辰，求求你們，別帶走我的孩子，她的時間不多了。”

......

克滋正想問問弗雷迪有關伊蓮和姬子素現在的情況，她們的車子開到哪里了。

結果弗雷迪忽然仰面對著車頂，發出一聲長長的慘叫。

這讓克滋想起了自己圣光之子的生涯里，曾在某一片落后的黑土地上幫過當地一位婦女接生。

那時，那個婦女的哀嚎就是這樣的。

“挺住，弗雷迪！”克滋大聲說道：“挺住，小伙子，深呼吸，用力深呼吸！”

“艸你媽的，克滋！”弗雷迪大聲說道：“老子不是黑土地上產仔的婦女，老子是被你害成這幅鬼樣子的！”

克滋沒有和他計較。

在他的觀念里，女人生孩子的時候總是喜歡胡說八道，弗雷迪這個母狗養的雖然百分百是個男人，但現在的情況和生孩子真是區別不大。

“艸你媽的！克滋，你這個生孩子沒屁眼子的魔鬼！”弗雷迪繼續呻吟，痛苦的淚水流過臉頰兩側的金紅色真菌，滾落在他的脖頸上。

“別擔心，小伙子。”

這一次克滋沒有動怒，還拍了拍弗雷迪的肩膀安慰他。

在三人的前方傳來清雪車發出的隆隆聲，那是克滋以麥瑞肯圣光之子最高指揮官的身份喊過來，幫助他們開路的。

如今灰蒙蒙的晨光重新返回了這個世界，他們的速度增加到了每小時五十六公里。

在前方，清雪車的尾燈仿佛模糊的紅星閃爍。

克滋再次抽出了自己9毫米口徑的手槍，同時身體前傾，興致勃勃地看著弗雷迪山丘般隆起的肚子。

“吾父，如果他要爆炸......”

駕駛位上珀爾修斯的話還沒說完，弗雷迪就放了一個震耳欲聾的屁。車內頓時變得臭不可聞。

‘看來這家伙的利用價值又回來了。’克滋默默收起了自己的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