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970年的第一聲啼哭宣告了日本女性解放運動的誕生,至今已經42年了。
40多年前,女性解放運動和第二次女性主義運動都還未問世,轉眼間卻已迎來了不惑之年。我在這里特別要提出“第二次”,是因為早在1個世紀以前,第一次女性主義運動已然存在。我希望讀者能夠通過閱讀本書,了解以解放為象征的第二次女性主義運動和第一次之間的關聯與不同。
《論語》有云:“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女性主義也經歷了青春,迎來了成熟的時期。
從20多歲接受女性解放與女性主義的洗禮以來,我一路奔跑至今,也已過了耳順之年。我不禁將自身20歲到60歲的40年與日本女性主義的40年交疊在一起。
在這40年間,我深受女性解放與女性主義思想及實踐的影響,同時,身為發起并促進該運動的一員,我也有著些許自豪。當然,并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女性主義是不同年齡的女性,站在各種立場上創造出來的一股洶涌的不可阻擋的歷史巨浪。
在這40年間,女性主義在前進的道路上經歷了逆風、順風,而今又逆風四起。初登場時,女性主義置身于不被理解與偏見之中,這也難怪,父權制媒體無法理解女性主義者的語言。不久后,風向逐漸改變,不知不覺間變成了順風。日本承認了聯合國的《消除對婦女一切形式歧視公約》,陸續制定了《男女雇傭機會均等法》《男女共同參與社會基本法》等法律,地方上也掀起了制定男女平等條例及建設女性活動中心的熱潮。女性主義的活動看似獲得了國家的保障,甚至有可能被納入國策,但是很快形勢又出現了反復。對女性主義活動不滿的民間保守派開始不斷反擊,2000年之后再次形成一股逆風之勢。那么現在,圍繞在女性主義四周的,又是什么風呢?
同樣是在這40年間,我在迷茫不見未來的研究生時期遇到了女性學,然后像風險企業的創業者一般,在沒有任何先例的領域里,成為女性學這門新興學科的創始人。在被誤解與偏見的苦惱中,我逐漸鞏固了女性學的地位,使其在學術領域獲得了公民權,而我自己也在不知不覺間成為在大學從事女性學、社會性別研究學教育的專家。然而很快我又成了眾矢之的。一直以來,我就置身于這樣一個有敵有友的戰場上。
在這40年間,女性主義周遭的大環境也在不斷地發生著激烈的動蕩。我那些最初被認作野丫頭的輕佻言行,悄悄地滲透擴張,獲得了各種女性的共鳴,相關社會團體如雨后春筍般涌現。不久后,女性主義在年輕女性中又開始被嫌棄,但觀其言行可以發現,其實她們也深受女性主義的影響。再之后,對女性主義和社會性別研究一無所知的一代人在男女平等已經如空氣一般為人們所接受的環境中成長起來。即便如此,女性所處的環境仍然稱不上有所好轉。
本書是在這40年間,我收到各類刊物邀請時發表的所謂“時局發言集”。讀者應該能在閱讀中感受到每一個篇章發表時的“現場感”,可以通過本書驗證女性主義一路以來在與什么做斗爭,收獲了什么,又有哪些沒有成功。同時可以看到我以往做出的預測里有哪些是正確的,哪些發生了偏差,也可以看到我是如何努力地保持一貫性,又在哪些方面做出了改變。
收集過往的證言并公開出版,這一行為類似于在歷史法庭上提交物證。無論是怎樣的歷史,都是由每一個人的思考與實踐創造出來的。我之所以帶著一絲猶豫同意出版本書,正是因為我希望讀者能夠切實感受到這一點。
女性主義真的做到四十不惑了嗎?
不,女性主義還會懷著忐忑與興奮的心情不斷成長。投身于不斷激蕩變化的波濤中,被巨浪裹挾,又在其中掀起新的波浪,這種經歷難道不讓人忐忑而又雀躍嗎?
我就是這樣一路飛奔而來的,我希望讀者能夠接過我的接力棒。
2011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