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見徐興祖沒有別的吩咐了,這才紛紛退下去做事去了。
李福吩咐李清侯顯兩人也下去盯著點廚房事宜之后,整個署內就只剩下了三人。
周二牛見兩人都沒有說話,也只有壯著膽子試探。
“不知小的接下來應該做什么呢?還請兩位上官明示!”
徐興祖對李福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端起茶喝了一口。
李福無奈,給周二牛指派了一個接收貴人菜單的任務,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張佛跳墻的制作流程的紙張,讓其抽空挑幾個人教授佛跳墻的方法。
周二牛得了吩咐歡天喜地地就奔著廚房去了。
見人都走完了,李福這才走到徐興祖身邊,再次為其倒上熱茶。
“說吧,什么事?”徐興祖一臉疑惑。
見其似乎真的對那些事情一無所知,李福內心掙扎了半晌,最終還是求生的欲望占據了高地。
長身一禮,鞠躬到地!
“求大總管救我!”
見李福如此鄭重,徐興祖也有些為難。
“你先起來,說一下怎么回事?可是擔心那呂宗藝和偰斯找你麻煩?”
“若是如此,那也便了,真正要殺我的,是陛下!”李福搖了搖頭,也不起身。
“你說什么?”
徐興祖勃然變色,一臉的不可置信。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了,李福干脆把昨天發生的事情都講了一遍,對于徐興祖到底肯不肯救自己,李福也沒有多少把握。
徐興祖聽完之后還是忍不住罵了一句。
“你這狗東西,竟敢妄測圣意?”
隨即也有些著急,站起身來來回走動,不時恨鐵不成鋼地瞪李福一眼。
徐興祖一生別無所求,但是就是對庖廚一道熱愛至深,李福在這一道的能力讓他極為動心,也不忍其就這么被毀了。
“其中細節你再與我好生講講!不得隱瞞!”
低著頭的李福心中一直忐忑不定,聽到徐興祖的話不禁暗自松了口氣,看來自己臨時賭了一把,是賭對了!
隨著李福從那日獻上玉牌的事情開始說起,諸如玉牌的信息,皇后的懿旨,張成和伍杰來找麻煩,以及偰斯的到來,事無巨細再無任何一絲隱瞞地告訴了徐興祖。
徐興祖聽得這一件件事情,眼皮直跳,對于這李福惹禍的能力是刮目相看。
“你啊你,讓我說什么好!”
李福訕笑一聲,把徐興祖迎回座位上。
“此前多有得罪也是迫不得已,如今既然得了大總管賞識任了這監副一職位,下官愿意將所學廚藝傾囊相授給那些御廚,安安心心在此,絕不敢再生任何心思。”
“還請大總管設法救我一命!”
李福對此也想通了,若是可以,把這一身庖廚本事教出去,也沒什么大不了。
再者說自己也并不想在這尚膳監待一輩子,只要渡過這次難關,自己一定要用盡辦法掌握一些自保的權利。
徐興祖倒是怦然心動,就是因為技不如人,自己這才萌生了退隱的想法,要是李福真的愿意把這本事公開出來,那么憑借自己多年的經驗,未必不能再有突破。
可是李福的困境卻是頗為棘手,一時間又拿不定主意。
“你把你的腰牌給我。”
李福雖然疑惑,卻也沒問,把腰牌解下來交給了徐興祖。
“陛下叫你不要查了?為何沒有收回這塊腰牌?”徐興祖拿著這塊‘大內帶班’的腰牌仔細看了看。
“毛驤交給你的是皇后娘娘的懿旨?”
“是的!”李福正在思考為什么沒有收回腰牌的事情,聽到后面的問題皺著眉頭點了點頭。
徐興祖把腰牌還給李福,待后者接過之后,這才緩緩開口:
“兩個辦法!”
李福接過腰牌還在愣神,聞言頓時激動起來,脫口而出:
“什么辦法?”
隨即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正要道歉,徐興祖擺了擺手:
“難得你這次這么誠心,那我就幫你這一回。”
“兩個辦法分為緩策和險策,緩策可以徐徐圖之,后果卻是難以切斷所有礙難,難免留下后患。”
“而險策雖然能一勞永逸,卻稍不注意就會罷官免職,甚至身死當場!”
提杯喝了口茶,側頭看著李福:“你想聽哪一策?”
“急?緩?”李福喃喃自語,立時猶豫起來。
但是想到自己之前就是覺得時間充裕才會想要慢慢來,可是各種問題接踵而來,讓自己難以招架,這才走到這步境地。
“我選急策!”
徐興祖以為李福會選緩策呢,畢竟既可以暫時解決當前問題,還能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安然無事,也許在這期間還能想到更好的法子來避免后患。
雖然詫異,但是徐興祖也沒有去問緣由,自己已經把兩策利弊都說了,如何選擇是李福自己的事情。
“急策也很簡單,既然陛下沒有收回這腰牌,那么想來也是存了一份找尋真相的心思,那么你只需要循著已有的線索繼續查下去即可,若有所得,危機立解!”
李福呆滯半晌,這怎么跟王二說的差不多?難道真是自己想岔了?
徐興祖也不知道李福心頭所想,按著自己的推斷繼續說下去:
“不過,宮闈秘聞,若有泄露你還是難逃一死,所以就需要你更加的小心注意,這也是危險之所在。”
“另外,若是真的查出些什么,只需要上奏給皇后娘娘即可,畢竟你接的可是皇后懿旨。”
李福靜靜聽完之后,原本對于王二提出的雷同想法的所有疑惑都不見了。
“謝大總管教誨!奴伎一定謹記在心,若有所成,必不忘此活命之恩!”這時李福已經對徐興祖心悅誠服,也對其寬廣的胸襟佩服不已,不經意間就把自稱改成了奴伎。
見李福有了明悟,并且態度如此誠懇,徐興祖微微一笑,語氣中也帶了一些欣慰:
“說來你也不過二十歲,又是雜役出身,很多地方走了死胡同也算正常,我也不圖什么報答,以后只要少來氣我就好,哈哈!”
李福尷尬一笑,又想到一件事情,正要開口,徐興祖卻已經率先打斷道:
“那兩部尚書也不會真個與你計較,不過是演戲給陛下看罷了,不必去管,有我在這,你只管放心!”
李福頓時再無疑難,再次行了一個大禮,眼眶已是微紅:
“承蒙大總管不計前嫌,奴伎銘感五內,再說其他都是虛言,您看以后罷!”
“你去找周二牛吧,看今天是否有慈壽宮的人來。”徐興祖樂呵呵地點了點頭,隨即提醒了一句,也不管李福是何反應,慢悠悠地起身向外面走去。
李福暗自捏了捏拳頭,怔怔地看著徐興祖離開的背影,心中復雜莫名。
如今既然連徐興祖都給出了跟王二一樣的方法,雖然細節上有些不同,卻讓李福心中更為堅定。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也不在意是徐興祖喝過的,收拾了一下心情,這才朝著廚房走去,找一找周二牛。
沒有多久,李福就在第三個廚房的門口見到了人,此時的周二牛正大汗淋漓地指揮著幾個雜役小太監向廚房搬運著食材。
見到周二牛看到自己之后匆忙過來,李福打斷了其正要開口的想法。
“可有慈壽宮的人來?”
周二牛聞言從懷里掏出一疊紙張,找了一下,翻到十幾張的時候一停,抽出那張紙遞給李福。
“有,在第十五張,應該是半個時辰前送來的。”
李福接過那張紙一掃,發現菜單上居然還有佛跳墻,倒是沒想到這菜傳揚的這么快。
“行了,這個單我接了!”
“啊?”
“好的好的。”周二牛傻眼了,但上官的心思他也不想去猜,又急忙點頭。
李福拿著那個菜單找了一間比較空閑的廚房,里面只有一個御廚和一個墩子。
見李福前來兩人都比較拘謹,以為自己犯了什么錯,忐忑地看著李福。
李福自嘲一笑,自己的名聲已經這么差了嗎?
倒也沒有為難這兩人,把菜單遞給那御廚,吩咐兩人準備一下上面所需要的食材之后,就自顧地找了一條木凳坐了下來。
兩人這才知道李福的目的,那御廚更是兩眼發光,昨天他雖然不在那一群御廚之內,但是也聽到了李福廚藝超群的消息,一個名叫佛跳墻的菜讓太子殿下贊不絕口。
此刻見李福顯然是要親自上手,這御廚更是激動不已,雙手捧著菜單,帶著還有些莫名其妙的墩子就飛奔了出去。
李福仔細回憶了一下那菜單,總感覺哪里不妥,卻一時也說不上來。
大約坐等了近半個時辰,那御廚兩人才滿頭大汗地背來兩個籮筐。
“大人,這些食材大多都是保胎的菜,可是哪位王公貴族家里有了喜事?”
李福腦子里瞬間炸開了鍋,直接彈射起來抓住那御廚的衣領。
“你說什么?”
那御廚嚇了一跳,不明白自己哪里惹了李福,咽了咽口水,戰戰兢兢地回道:
“小人說,這些食材似乎是用來安胎靜神的”
得了御廚的確定,李福除了還不知道慈壽宮那位和刺客到底有何關系以外,其他的什么都想明白了!
難怪朱元璋的反應如此不對!難怪毛驤提醒自己不要再查了!原以為只是因為涉及到朱棣,萬萬沒想到啊!
李福慢慢松開了手,整個人都精神抖擻起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