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顯聽到伍杰說大內帶班之后,內心后悔不已,同時也感到非常的震撼。
后悔是剛才如此懦弱的表現,震撼的是大內帶班的名頭。
要知道大內帶班可不是常置職位,是必須由朱元璋欽點,還必須是內官才能擔任。
不同于帶班太監和帶班公公這種有具體管轄的職位,大內帶班是有調動所有五品以下內官的權限和宮內自由行動的資格!
侯顯再不猶豫,從李福身后走出,看著跪在面前的男子,學著李福之前的樣子,也是一腳踢了過去。
頓時相似的慘叫再次響起,惹得院內眾人無不駭然變色。
伍杰臉色極為難看,原本以為只是對付一個小小的監副,誰知其人居然還有這層身份。
看著手下怔怔地看著自己,伍杰也只能咬著牙裝作沒看見。
畢竟自己才說過侮辱三品上官的懲罰,若是就此阻攔,豈不是知法犯法,打自己臉嗎?
“李大人可滿意了?”
李福把手一伸,侯顯連忙上前扶住。
緩緩走到伍杰身邊,輕輕拍了一下后者的臉,輕蔑道。
“滾吧!”
說完之后直接越過伍杰,向著院內嘩然的眾人走去,劉光焱也急忙上前扶住了李福的另一邊。
伍杰呆立半晌,艱難地吐出一口氣,卻已經把這份羞辱深深地記在了心里。
“我們走!”
“哦,對了,記得把這兩個犯上作亂之人帶走,出了大門,他們死活我可不管了。”
聽到身后李福的話,伍杰差點沒氣個半死。
明明是你動的手,還要我刑部來收拾爛攤子?
陰測測的回頭看著李福的背影。
對手下擺了擺手之后,頭也不回的就朝著外面走去了。
手下失望的看著伍杰,也只能狼狽地抬起兩人迅速離開。
待這些人走了之后,院內眾人頓時嘩然。
“沒想到監副居然還有這種身份?”
“大內帶班啊!某種程度來說可是相當于欽差大臣了,這可是替陛下辦事!”
“是啊是啊,這樣看來,豈不是比徐大人官職還高了?”
也有一些人面紅耳赤地反駁:
“我看未必,以前哪一個帶班有好下場的?”
“就是,以前那些個大內帶班不也是人前風光,過不多久就銷聲匿跡了。”
“噓,小聲點,小心被聽到,沒看到剛才那兩個人的下場嗎?”
“對啊,你們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可別連累老子丟了卵蛋!”
...
李福對于眾人的喧嘩充耳不聞,在劉光焱和侯顯的攙扶下走到了眾人面前。
劉光焱根本就沒想到這新任監副居然還有這層身份,難怪之前如此有恃無恐。
也幸虧自己機敏,之前沒有過于得罪,后來也審時度勢低頭,要不然...
嘶!
想到這里,劉光焱趕緊夾緊雙腿。
“肅靜!”
劉光焱激動地喊道。
場下眾人見李福過來,連忙緘口,再也不敢用異樣的眼光看李福。
他們算是知道了,這監副大人很有可能有毀人根基的癖好。
看著大家戰戰兢兢的樣子,李福干咳一聲。
本來只是想著趁徐興祖不在,過來露個臉混個眼熟,再宣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沒想到碰到這一檔子事,倒是陰差陽錯之下立了個奇怪的威名。
只是這刑部員外郎似乎來者不善啊,就像是專門等著自己一樣,莫非...
狐疑的看了一眼扶著自己的侯顯,搖了搖頭。
“勞各位在烈日下久等了,今日就先散了吧,不要耽誤了手頭上的事。”
既然立威的目的提前達成了,也沒必要拿劉光焱開刀來殺雞儆猴了,更何況其剛才表現的也還算規矩,不偏不倚,甚至還有所提醒。
劉光焱打了個冷顫,覺得大熱天的怎么會打冷顫?有些奇怪,絲毫不知自己逃過了一劫。
“劉掌司,入內一續如何?”
“善!”
在侯顯的攙扶下進了署內大廳,劉光焱緊隨其后。
正要開口問些事情,門外進來兩個人,敬畏地對著李福行了一禮。
“下官張玉、陳良,參見副總管!”
李福眉頭一皺,疑惑的看著兩人。
劉光焱看出了李福的疑惑,附耳對說道:
“張玉是管理,掌管各牛羊房等廠監,而那陳良是寫字,負責檔案管理和人員變動記錄。”
李福點了點頭。
“你二人不是跟張成大人一起商議大事去了嗎?”
說著還抬起剛才被人踢過的腳,準備拍拍鞋上的灰。
張玉、陳良卻是嚇了一跳,聯想到張成被踢碎的下體,互相對視一眼,連忙跪在地上。
“大人饒命,我等只是被那張成威脅,迫于其背景無奈而已,還請大人明察啊!”
嗯?
看見兩人的反應,李福拍灰的動作一頓,又看了看自己抬起來的腳,面色古怪。
看來自己喜歡毀人根基的事情已經被那些人傳開了?
其實是李福多想了,事情發生的時候,張玉兩人就在不遠處偷偷看著呢,對于發生的一切都看在眼中。
在事情結束之后,看著大發神威的李福逼退了刑部員外郎伍杰,兩人強忍著驚恐還是過來拜見了,生怕李福遷怒自己,打擊報復。
“張成的事情我就不與你們計較了,起來吧。”
“正好本官有些事情還需要你們幫忙。”
兩人聞言這才松了一口氣,抬袖擦了擦冷汗,知道自己男人的象征算是保住了。
“侯顯,倒茶!”
幾人在李福的示意下又單獨介紹了一番,這才貌似親密的坐在了一起。
對于三人的職權有了一些了解之后,李福提碗抿了一口熱茶,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件事!”
“我要所有御廚的名單及詳細信息,明日本官點卯之前必須備齊!”
側頭看著陳良。
“可有異議?”
陳良嘴角抽了抽,要知道查看人員檔案必須要有大總管的手令才可,更何況所有御廚加起來有一百多人,這就算是忙到天黑也忙不完啊!
但礙于眼前這李大人的‘威名’,陳良還是咬牙點了點頭。
“下官沒有異議!”
“很好,第二件事嘛,還需要張大人配合一下,不知庫里可有新鮮的鮑魚、青蝦、墨魚之類的?”
張玉雖然不知道李福有何目的,但還是想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
“雖然應天府距離海邊不是很遠,船運只需一日光景,但是如今天氣酷熱,也是難以保存。”
“倒是有一些烘干的鮑魚和青蝦,不知可否一用。”
“也罷,明日巳時之前,準備鮑魚十斤、青蝦五斤、另外再選上好的牛里脊五斤、落蒂的南瓜兩個。”
“諸如花菇、干貝、鵪鶉蛋...都備上一些,送到廚房。”
張玉都快聽懵了,趕忙向陳良借了紙筆一一記錄起來。
看張玉都記下來了,李福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行了,本官和劉大人還有要事商議,你倆下去吧,若有補充,再叫仆從告知爾等。”
張玉和陳良一聽,好嘛,剛才自己等人用商議事情的理由搪塞,現在也被這個理由驅趕。
兩人嘆了口氣,拱手之后無奈離去。
劉光焱倒是好奇了,不是三件事嗎?
“大人可是需要下官做些什么?”
李福嘿嘿一笑,起身走了兩步,感覺痛感稍微去了一些。
“無事,你在此靜坐一刻鐘,自行離去即可。”
劉光焱一愣,什么意思?
看著李福跟侯顯兩人在旁邊竊竊私語不知道說些什么,又不敢多問。
劉光焱如今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端著茶碗不時唑上一口。
一直到一刻鐘后,李福跟侯顯相繼離開,劉光焱都沒想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帶著疑惑的心情,劉光焱慢慢走出了門,一直走到大門的時候,差點撞到一個人。
“慌慌張張的,有什么事情?”
那人身穿下人服飾,看到劉光焱的官服,卻也不怵。
“回大人話,小的是張大人家的仆人,聽說大人似乎出了什么事,夫人吩咐小的過來看一下。”
劉光焱聽到是張玉家仆,這才收起慍怒之色,沒有過多為難。
“你家張大人被刑部的人帶走了,不在這里。”
“刑部?”
那下人臉色一白,顧不得向劉光焱道謝,抬腳就向外面跑去。
看著那下人離開的身影,劉光焱若有所思,隨即一拍大腿。
“哎呀,這李福年紀輕輕,心思怎得如此之深,這可害苦我了!”
而另一邊,李福深一腳淺一腳的在尚膳監內閑逛,侯顯小心翼翼的跟在身旁,生怕李福摔倒。
“福爺,您不是說有三件事嗎,為什么只說了兩件呢?”
侯顯已經憋了好一會兒了,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
李福蹲在步道旁,折下一朵蘭花放在鼻尖細細嗅了一下,又將其捏在手里。
“第三件事情自不用說,劉大人啊,已經替我們辦好了。”
侯顯明顯沒有明白,撓著頭也蹲在李福身邊,看著李福手里的蘭花在其手中逐漸變形,扭曲。
李福低頭看著從手中掉下的花屑。
“你只需要知道,得罪我的人,我一定要讓他向這朵蘭花一樣,粉身碎骨。”
侯顯一凜,心虛的不敢看李福,顧左右而言他。
“額,是,福爺英明神武,誰人膽敢得罪,呵呵。”
李福倒是沒有注意侯顯的神色,聲音突然放緩。
“你猜,那兩人都有明確任務下達,而我又說了是三件事,劉光焱又跟我單獨待了這么久。”
“張成和那刑部員外郎伍杰知道了,會怎么想?”
侯顯本還有些心不在焉,聽到李福如此說來,頓時明悟。
“是了,那張玉、陳良二人本就是張成的人,下去必然會如實回稟。”
“若是得知劉光焱與福爺您單獨一處,必然生疑,對其更加排擠,如此這劉光焱也只能死心塌地地跟著福爺辦事。”
“高!太高了!”
贊完之后又是一陣沉默,李福只是低頭看著那一朵朵蘭花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侯顯對于李福如此深沉的心思更加感到畏懼,嘴巴張了張想要說些什么,最終卻還是沒有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