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楚瑜
- 死在1931的一萬種方法
- 我家美短會空翻
- 2469字
- 2023-07-27 08:01:35
一直等到晚上八點,戒嚴解除,兩人才從宅子里出來。
蘇夢卿招來一輛人力車,彈了塊銀毫在車夫手里:“勞駕,去王府井。”
“好嘞,您坐穩了!”
人力車緩緩加速向前,走了沒多遠,顧云就注意到,有輛車始終跟在身后。
他們左轉,那車也跟著左轉;他們加速,那車也跟著加速。
是誰?
要是警察局或者憲兵隊,直接上來抓人就完了,何必費這個力氣呢。
顧云有點懷疑,是方才同自己交易的金邊眼鏡。
她沒有再回頭,而是悄悄在蘇夢卿的手背上,寫了幾個字。
車夫剛剛從正陽門大街拐進了甘井胡同,蘇夢卿忽然喊了一聲。
“師傅停車!”
車還沒停穩,蘇夢卿便伸出手,在顧云的肋下一撐,帶著她直接跳了下去。
“哎!這位爺!還沒找您錢呢……”
“不必了,我有急事。”
蘇夢卿隨口撂下一句,頭也不回地拉著顧云,飛速朝胡同深處跑去。
路過幾處低矮的屋檐,她忽然停下腳步,推開一扇虛掩的房門。
顧云跟著進去,還以為是個住家,卻見院落里并沒房屋,只有一扇門開在對面,卻是個穿堂。
兩人出了穿堂又折向北,在迷宮般的小巷里拐了好幾個彎,蘇夢卿才放緩了腳步,輕聲問道:“我沒發現,你那邊呢?”
顧云一路上都在留意身后,聞言搖搖頭:“我也沒發現。”
“那就好,也不知道是哪路小鬼,”蘇夢卿松了口氣,“咱們趕緊家去,要不晉榮該等急了。”
這里離大柵欄不遠,屬于鬧市區,沒走幾步,便又尋了一輛車。
這次,再沒有人跟在后面了。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透,胡同里沒有路燈,全靠車頭一盞氣死風照明。
車夫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埋著頭只管拉車,蘇夢卿也沒說話。
他蹲坐在座位上,兩臂抱著膝蓋,怔忡地望著無邊的夜幕。
“在擔心表哥?”顧云問道。
“對,中槍在大腿,大夫說沒大礙,”蘇夢卿皺眉答道,“可人一直昏迷不醒,恐怕失血太多,傷了元氣。”
“我娘親還在世的時候,托人給表哥看過相,”顧云不信這個,但不排斥用這些話寬慰別人,“說他廳堂軒宇,壽紋入海,不是個短命的樣子。”
“希望如此吧……”蘇夢卿勉強笑了笑。
“對了,你和表哥怎么認識的?”顧云有點疑惑,“還從未聽他說過呢。”
“我們都喜歡看話劇嘛,在劇院認識的,后來就在一起了。”
“是我不讓他和家里人說的,畢竟他在老家還有婚約,又是世代的書香門第,傳出去不太好。”
可能是回憶起了一些美好的往事,蘇夢卿的眉頭舒展開了,眼中也有了些許神采。
但她很快便意識到,方才似乎說了些羞人的話,面上頓時騰起兩朵紅云。
“等會等會……”顧云好像聽到了什么不對勁的東西,“你說什么?”
“我的意思是,上學的時候,常常出去看劇這種事,被家里知道了不太好……”
蘇夢卿面上紅霞更甚,生硬地轉移話題:“對啦,那首歌真好聽,是你寫的嗎?”
“松花江上?”顧云搖搖頭,雖然這首歌還未問世,但她不愿冒別人的名字,“是我偶然間聽來的,作者是張蘭璞老師……”
她一邊說著話,一邊在心里暗暗琢磨。
怪不得表哥一直拖著不結婚呢,難不成有這種愛好?
不,不對……
這家伙的反應,有點過于嬌羞了。
顧云借著昏黃的燈光,再一次望向蘇夢卿。
他的皮膚散發出淡淡的光澤,纖長的睫毛輕輕彎曲著,勾勒出一個柔美的弧度,而細密的胡茬下面,卻看不到喉結……
原來……如此。
顧云因為這個發現,暗暗地在心中微笑起來了。
此時,人力車轉過了蔣家大院,停在了黃米胡同深處,一處半新不舊的四合院旁。
林晉榮還穿著那件破破爛爛的袍子,正焦急地在門口徘徊。
瞧見她們下車,幾步小跑就迎了上來,惶急地說:“你們怎么才來?楚瑜……楚瑜他走了!”
好似晴天打了個霹靂。
蘇夢卿頓時瞪大了眼睛,只覺兩腿一陣陣發軟:“什么?走了?去哪了?”
“楚瑜他……”林晉榮紅著眼睛,悲痛地重復了一遍,“去世了。”
“不可能!這不可能!”
蘇夢卿重復著這句話,臉色蒼白,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林晉榮。
那對瞳孔中溢出的絕望和哀傷,令后者原本拼命忍住的淚水,也從眼角中緩緩落下了。
“我不信,我不信,最危險的時候都挺過來了……”
蘇夢卿喃喃地念叨著,仿佛失了魂魄,緩緩地、一步一步地向院內走去。
顧云和林晉榮沉默地跟在后面。
這是個方正的合院,此刻西廂房門敞開著,楚瑜安靜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
蘇夢卿站在床邊,癡癡地看著,嘴唇哆嗦著,似乎有很多話想說。
但最終,她只發出了一聲心碎的號哭,便直接倒在了地上,身體像她的心上人一樣冰涼。
“夢卿!夢卿!”林晉榮慌張地喊道。
他沖上來,抓住蘇夢卿的肩膀,用力搖晃著,不知是想把她喚醒,還是想讓她暈得更徹底一些。
顧云嘆了口氣。
她大概是三個人里面,唯一還能保持理智的那一個了。
“我來吧。”
顧云推開了林晉榮,將蘇夢卿的身體放平,然后用手墊在脖頸處,輕輕抬起下顎,開始緩緩地按壓人中。
一面施救,一面抬起頭,望向表哥的尸首。
雖然繼承了記憶,但她并不是那個生于斯長于斯的女孩。
現在,看著這張熟悉而陌生的臉,顧云的心中,其實并沒有太過悲傷。
死去的人使命已然完結,而活著的人,還得在這見鬼的時代里掙扎……
等等……這是什么?
她忽然注意到,楚瑜的指甲蓋上,有一道白色的橫紋。
米氏線!
有人投毒?!
顧云陡然一驚,仿佛一盆涼水,順著脊椎淋了下來。
但她卻沒有輕舉妄動,直到蘇夢卿眼瞼翕動,似乎就要醒來的時候,才開口發問。
“晉榮兄,表哥是什么時候去世的?”
“我……我也不知道大概時間,”林晉榮皺眉回憶,“我回來大致七點鐘,那時候楚兄狀態還不錯,我便煎了藥來,喂給他喝。”
“喝了藥,金衡和章立德兩人也到了,瞧了楚兄的狀況,又說了會話,大概一個鐘頭吧,便起身告辭,約定明早再來。”
“我把他們送出門口,再回來時,卻發現楚兄渾身發燙,不停抽搐……”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夢卿不在,我立刻出門去找大夫,可后街那洋大夫出診了不在家,等回來時,楚兄已經……唉!”
金衡是看報人,章立德是車夫,都是劇團成員,顧云之前在廣場上便已見過。
那……這三人就都有嫌疑。
顧云這般想著,又繼續發問:“藥是你親自煎的?”
“對。”
“藥呢?”
“楚兄喝完了啊,”林晉榮指了指放在床頭的空盞,“夢卿囑咐過,這藥不能陳,得現煎現喝。”
“那總有藥渣吧,”顧云追問,“放哪了?”
“這……”林晉榮遲疑了一下,臉頰忽然漲紅了,“你懷疑我?”
“藥是你煎的,表哥是你看護的,”顧云點點頭,“不錯,我當然懷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