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火油
- 死在1931的一萬種方法
- 我家美短會空翻
- 2409字
- 2023-08-06 08:00:00
次日清晨,雨。
二十多個青年集合在紅樓前。
他們穿著紅色的長袖運動衫,紅褲紅鞋,排成整齊的兩列,像一片凝固的火焰。
這是臨時染制的隊服,非常簡陋,顏色也深淺不一。
但他們卻都昂首挺胸,眼神堅定,仿佛要從此出發,去征服整個世界。
林晉榮帶著隊長袖標,站在最前方。
咔嚓!
白光閃過,騰起一陣裊裊的青煙,這一幕被定格在了相紙中。
他們身后的操場上,游行的隊伍正在集結。
金衡手中拿著份地圖,正在隊伍中快步穿行著,不時停下腳步,與帶隊的同學溝通。
目的地附近遍布崗亭和巡邏隊,必須合理安排路線,才能順利抵達。
協助他的,是鄧炳坤和鐘淮生。
大操場的另一角,化工實驗室樓下。
章立德扮做車夫,正指揮眾人,把一桶桶火油裝上板車。
他的目光,不時掃過女生宿舍樓的窗口,似乎期待什么。
但顧云,卻并沒有注意到這束目光。
此刻她穿著件純白的和服,端坐在化妝鏡前,默默背誦著必要的資料。
身旁的蘇夢卿,正對著一張日本少女的照片,為她描畫妝容。
兩人身后,金邊眼睛靠在墻邊,盯著一只正在結網的蜘蛛。
說實話,顧云的計劃能不能成,他心里沒底。
這計劃太復雜了,冗余也留得很少,萬一遇到突發狀況,很可能全盤潰敗。
但同時,金邊眼鏡也清楚的知道,這是最好且唯一的辦法。
他將視線投向窗外。
伴隨著熱烈的歡呼聲,那一隊穿著紅色隊服的青年,已經啟程了。
在他們身后,是大約五六十人組成的助威團,手中拿著花束和橫幅,一面走,一面嘰嘰喳喳地討論著。
游行的隊伍并未一起行動,而是分散成十幾組,流水一般淌出了校門,消失在清晨的薄霧中。
與此同時,西城,友利飯店。
一輛卡車停在后院,幾十個面容呆滯而蒼白的女孩,帶著手銬腳鐐,像牲口一樣被驅趕進了車廂。
當她們全部上車之后,厚重的帆布從車斗的四面垂了下來,又被人緊緊系住。
司機嫻熟地換上外交牌照,發動了汽車。
但出發的指令,被一通電話攔截了。
“啊?”八木懵了,“行動暫停?”
“對,今日不知舉行什么比賽,英國人怕出亂子,所以盤查很嚴,”丹羽有些惱怒,“所有人待命,嚴加戒備,等我電話。”
從友利飯店到前門站,只有兩條路。
要么走正陽門,要么走水門。
守在正陽門檢查站的,可不是好糊弄的巡警,而是駐軍。
這么大的貨車開過去,一定會被攔住檢查。
所以“貨物”的運輸,都是先進入使館區,然后再走水門,直達車站貨場。
但今天,使館區的入口處已經排起了長隊。
無論是送貨的、送蔬菜的、還倒垃圾的,都必須停在路邊,打開車廂。
待荷槍實彈的士兵,逐一檢查過之后,才能通行。
章立德就站在這條隊伍中。
他抹了把前額的汗水,有點緊張。
“這是什么?”法國士兵背著槍走過來,指著他身后的木桶。
“葡萄酒,”章立德遞上通行證,“送去日本大使館。”
士兵翻來覆去地驗著通行證。
他已接到命令,要密切注意進出的華人。
但這張通行證做得很好。
紙張、印戳都沒有任何問題,就像真的一樣。
于是士兵遞還了通行證,又走向板車上的木桶,同時拿出一個杯子。
章立德屏住呼吸。
木桶底部,黃銅的龍頭被打開了,深紅色的葡萄酒涌了出來。
士兵接了滿滿一杯,搖晃了片刻,又嗅了嗅味道,才輕輕地抿了一口。
“勃艮第……”他不禁用法語嘟囔了一句,“這群東洋佬,還挺會享受。”
章立德聽懂了。
但他還沒來及松口氣,剛剛放下去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
那法國士兵并未放行,而是轉身回到檢查站,把同僚都喊了出來。
這些全副武裝的白人一擁而上,將板車團團圍住。
“這些葡萄酒有問題,我們得好好檢查一下。”那士兵說道。
“啊,有什么問題?”章立德急了,由袖中摸出一張鈔票,“您抬抬手,我這已經要遲到了。”
士兵并沒有搭理他,而是和同僚們一起,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來。
外快什么時候都能撈,勃艮第在遠東可不好搞。
直到每一個酒桶,至少都被接過三杯之后,士兵才噴著酒氣,示意車輛通過。
冷汗,浸透了章立德的衣衫。
這個方法說白了,就是利用兩者的密度差,讓葡萄酒沉在底部,火油飄在上面。
可因為經費缺乏的緣故,他在每個木桶里,都只倒了兩瓶酒……
倘若再來上一兩杯,這幫法國佬,就能嘗到火油的醇香了。
短暫的停頓過后,隊伍接著進行。
章立德穿過了那兩扇厚重的鐵門,走進了馬可波羅大街。
這里幾乎是迷你版的歐洲。
筆直干凈的街道,兩旁立著電氣路燈,路燈后面是一排帶花園的公寓,其間散落著書店、咖啡館還有美容院。
但此時,這些往日消磨時間的好去處,并沒有幾個客人。
人們全部都聚集在意大利使館對面,那一處柵欄圍起的空地上。
這里曾是聯軍的操練場,后來使館區擴大,列強都有了自己的軍營,這里便空置起來了。
直到昨天,才被一幫工人平整、夯實之后,又用白石灰畫上了各種線條。
他們還豎起了兩座球門,和環繞球場的簡易看臺。
此時,看臺上滿是端著啤酒的外國人。
他們大聲呼喊著,給自己的球隊打氣助威,聲浪完全蓋住了那幾十個華人觀眾。
因此,雖然穿著代表主隊的顏色,但林晉榮根本聽不到自己人的呼喊。
他正咬著牙,盯著面前高舉雙臂,正在歡呼的喬治。
對方剛剛在他的防守下,頂進了第一球。
“隊長……”
穿著紅色隊服的青年站在身后,喘著粗氣,甩了甩頭上的汗珠。
“這法子真的管用嗎?”他遲疑地問道,“要不然……還用之前的那套吧。”
“不行!”林晉榮沉著臉,“咱們身體不占優,那樣根本贏不了!”
“都跑起來!”他振臂高呼,“逼搶!繼續逼搶!盯好自己的人!”
“別讓他們輕松起球!別讓他們輕松接球!咬死他們!”
喬治聽到了這句話。
他好奇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友。
真是奇怪的戰術!
從沒見過這樣逼搶的,對方簡直像一塊甩不脫的狗皮膏藥,連自己的陣型都不顧了。
但卻非常有效,比賽進行了二十多分鐘,這才是第一個機會。
還以為會大比分獲勝呢……
喬治搖搖頭,在隊友的簇擁下,跑回自己的半場。
雨漸漸小了。
有束陽光穿透層層的烏云,照射在球場對面的小路上。
這里剛好是法國使館和日本使館之間的縫隙,堆滿了雜物和建筑垃圾。
一群帶著斗笠,蒙著面的人,正在里面忙碌著。
他們打開木桶,將火油倒入玻璃瓶中,加入白糖,封口后再插上布條。
章立德并沒有參與其中。
他靠在墻壁上,看著手中的懷表。
行動的時刻,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