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岳不群夫婦回到華山。

有所不為軒，岳不群目露凝重地展開書信，短短數(shù)行字竟看了半盞茶時間。

將書信交給寧中則后，岳不群嚴肅地道：“阿良，你將遇到風(fēng)師叔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講來！”

“是，師父。那日弟子靜極思動，便想著上思過崖去看看大師兄……”黃良當(dāng)即將思過崖上的事情和盤托出

當(dāng)聽到黃良二人發(fā)現(xiàn)思過崖劍洞的時候，岳不群夫婦對視一眼，神色激動。

當(dāng)聽到風(fēng)清揚如鬼魅般出現(xiàn)，而后傳劍令狐沖時，寧中則喜不自勝，岳不群臉上卻閃過一縷憂色。

當(dāng)聽到風(fēng)清揚對令狐沖說“什么武林規(guī)矩，門派教條，全都是放他媽的狗臭屁”的時候，岳不群冷哼一聲道：“沖兒是我華山首席大弟子，將來是要繼承我衣缽的，豈能肆意行事？”

當(dāng)聽到風(fēng)清揚遠走避世的時候，岳不群夫婦又突然悵然若失，良久才回神。

沉默半響后，岳不群道：“阿良，你隨我們上思過崖，我有話對你和沖兒講。”

……

思過崖，劍洞內(nèi)。

岳不群看著劍洞中五岳劍派的劍招圖形，再難以保持一貫沉穩(wěn)作風(fēng)，放聲大笑。

“師妹，我華山自今日起，終于找回失傳劍法，為夫死前若能看到華山再度成為五岳之首，這一生也算無憾了。”

寧中則緊緊握著岳不群的手臂，十?dāng)?shù)年來的艱辛涌上心頭，二人笑中帶淚，久久不能平靜。

黃良和令狐沖二人侍立在旁，靜靜看著這對將華山從兩人重新發(fā)展為弟子三十余人的夫婦。

“沖兒，阿良，你二人發(fā)現(xiàn)這里，對華山有大功，為師擇日將祭告列祖列宗，也讓他們知道華山復(fù)興有望，不僅發(fā)現(xiàn)失落多年的劍術(shù)，更有了你二人這般優(yōu)良后人。”

頓了頓，岳不群道：“此地以后當(dāng)為我華山重地，等閑不可擅入，更不可擅自向門外之人透露，你二人牢記。”

黃良暗暗皺眉，你把它藏起來有什么用，得教給徒弟們盡快增強實力呀。

“師父，既然有了這些劍法，不如教給師兄弟們，也好增強大伙的自保能力。”

岳不群搖搖頭道：“阿良，你莫不是忘了我華山‘以氣御劍’的宗旨嗎？”

“你其他師兄弟們大多連內(nèi)功修為不足，貿(mào)然學(xué)了這些劍法，豈不走上了邪路？”

見黃良、令狐沖兩人似有疑惑，岳不群道：“你們隨我來。”

眾人出了劍洞，岳不群在石上坐下，緩緩地道：“二十五年之前，本門功夫本來分為正邪兩途。”

“須知我華山一派功夫，要點是在一個‘氣’字，氣功一成，不論使拳腳也好，動刀劍也好，便都無往而不利，這便是本門練功正途。”

“可本門前輩之中另有一派人物，卻認為本門武功要點在‘劍’，劍術(shù)一成，縱然內(nèi)功平平，也能克敵致勝。”

“正邪之間的分歧，主要便在于此。”

“師父，練氣一道雖潛力無窮，但成效實在過于緩慢，倘若弟子們實力尚未養(yǎng)成，卻有仇家找上門，該如何防身？”

黃良道：“師父師娘縱然武功絕倫，也難以抵擋眾人圍攻，弟子們豈不是任人宰割了？倘若先學(xué)劍護身，再專修內(nèi)力……”

嵩山派可不會留給我們多少時間了。

岳不群哼了一聲，打斷了黃良，“愚鈍！劍宗功夫的確速成，上限卻低。”

“偏偏人若習(xí)慣了速成路徑，便再難忍受氣功修煉的水磨功夫，于練氣一道極為不利，一步踏錯便再難回頭。你這想法實在天真，人的精力有限，如何能夠兩全？”

黃良道：“但我見風(fēng)太師叔劍法絕倫，內(nèi)功卻也是深不可測……”

“風(fēng)師叔這等天縱奇才，百年才得一遇，豈能以常人計？”岳不群打斷道。

“五十多年前，咱們氣宗是少數(shù)，劍宗中的師伯、師叔占了大多數(shù)，你道是為何？正是有人如你那般天真，以為自己能夠兩全，生生走上了劍宗邪路，再難回頭。”

“前面十年，劍宗憑著易于速成的優(yōu)勢，確實占盡上風(fēng)；直到二十年時，雙方才各擅勝場，難分上下；然則二十年之后，練氣宗功夫的越來越強，劍宗卻摸到了壁壘，難有進境；到得三十年時，練劍宗功夫的便再也不能望氣宗之項背了。”

“然而要到二十余年之后，才真正分出高下，這二十余年中雙方爭斗之烈，可想而知。”

“二十五年前，劍宗看出越是往后，越不是我氣宗對手，發(fā)起了玉女峰大比劍。其時，劍宗的高手招式變幻，層出不窮，但你師祖憑著紫霞功，以拙勝巧，以靜制動，盡敗劍宗的十余位高手，這才奠定本門正宗武學(xué)千載不拔的根基。”

黃良點頭，若以長遠計，當(dāng)然是內(nèi)功強橫者勝。

岳不群沉默半晌，繼續(xù)道：“當(dāng)年五岳劍派爭奪盟主之位，說到人材之盛，武功之高，原以本派居首。”

“只是本派內(nèi)爭激烈，玉女峰上大比劍，死了二十幾位前輩高手，劍宗固然大敗，氣宗的高手卻也損折不少，這才將盟主之席給嵩山派奪了去。推尋禍?zhǔn)祝瑢嵤怯捎跉鈩χ疇幎稹！?

“本派不當(dāng)五岳劍派的盟主，那也罷了；華山派威名受損，那也罷了；最重要的，是派中師兄弟內(nèi)訌，自相殘殺。同門師兄弟本來親如骨肉，結(jié)果你殺我，我殺你，慘酷不堪。今日回思當(dāng)年華山上人人自危的情景，兀自心有余悸。”說著眼光轉(zhuǎn)向岳夫人。

岳夫人臉上肌肉微微一動，想是回憶起本派高手相互屠戮的往事，不自禁地害怕。

岳不群緩緩解開衣衫，袒裸胸膛，露出胸口上一條兩尺來長的傷疤。

黃良抬頭看去，只見這傷疤自左肩斜伸右胸，雖愈合已久，仍作淡紅之色，可見當(dāng)年受傷極重，只怕差一點就送了性命。

岳不群掩上衣襟，扣上鈕扣，說道：“當(dāng)日玉女峰大比劍，我給本門師叔斬上了一劍，昏暈在地。他只道我已經(jīng)死了，沒再加理會。倘若他隨手補上一劍，嘿嘿！”

黃良回想這岳不群身上那道傷疤，想道：

岳不群有這般經(jīng)歷，原著中又怎么會忘記給林平之補刀呢？

還有偷襲二定，還能留下活口？實在不合常理。

岳不群臉色隨即十分鄭重，強調(diào)道：“這是本門的大機密，誰也不許泄漏出去。別派人士，只知華山派在一日之間傷折了二十余位高手，但誰也不知真正的原因。我們只說是猝遇瘟疫侵襲，決不能將這件貽羞門戶的大事讓旁人知曉。其中的前因后果，今日所以不得不告知你們，實在是因此事關(guān)涉太大。”

“倘若為師開放劍洞，讓弟子們先行學(xué)劍，不出兩年，華山將再起氣、劍之爭，數(shù)十年前的慘事，又會再次上演，華山派便徹底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