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渡邊。”
“渡邊校長。”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渡邊健當然往面前看去。
一位中年男人戴上黑框眼鏡,蓬松的頭發和胡須,整整齊齊的黑襯衫。
他提了提衣領,把汽車鑰匙掛褲腰帶上,往渡邊健這走來。
知名教練山口孝史,現為練馬正大練習所校長。
渡邊健腦海中自動浮現關于此人的記憶。
中野正大練習所剛創辦的那一個月,粗心的他忘了買機油液壓油,導致車輛啟動不了。
而那時又是放假期間,加還是個大下午,馬上太陽就會落山。
讓學員對著教練車干等了好久,無奈的他,只好先把走讀的學員送回家。
合宿的學員們叫回寢室。
當時的他在網絡上大發牢騷,發了批判自己健忘的信息,加幾張搞怪的圖片。
圖片是什么他忘了,只記得發出信息沒到十分鐘,山口孝史的電話便打過來。
山口孝史一開口便是爽朗的笑聲,打完招呼后,故作生氣說道。
【渡邊校長怎么不找我啊,是不是不給我山口孝史面子啊】
【只是對自己的記性,感慨一下】
【和別人打了電話詢問,怎么就不和我打,是不是覺得我的練習所太小,幫不上忙】
【不,只是不想麻煩山口前輩,你也有......】
【好了,我原諒你不打電話的過錯了,馬上就到你練習所門口】
【等下做幾個好菜,等著我來就行,記得要硬菜】
在不容渡邊健拒絕的語氣下,山口孝史親自開著一輛小貨車,從練馬區開到中野區。
他說著什么。
【如果渡邊校長拿不到今年的最佳金牌教練,到時候再把錢給我吧。】
到這時,渡邊健的健忘又犯了,想不清兩人是怎么把,滿載的機油液壓油,搬到倉庫里的。
記不清那天花前月下,兩人屁股貼在一樓的地板上,對著眼前的狗尾巴草指指點點。
“山口校長,好久不見。”渡邊健說。
“好久不見,渡邊校長。”
山口孝史提了提眼鏡,頂著鬢角的些許白發,一邊笑著一邊緩緩走過來
中年消瘦男人距離他越近,回憶回來的越快。
“渡邊校長聽說你最近發生了什么事?”山口孝史不好意思提了提眼鏡,說道,“我一直在忙練習所場地轉接的事情,沒有時間,抱歉了。”
“那只是別人的謠言罷了,并沒有什么大事,等等,山口校長你剛剛說什么?”
渡邊健聽清了男人說的話,他直直的打量著山口孝史,不可思議地問道。
回來的二女和川野桃子站在一塊,看著交談著的兩個男人。
她們是一個房子的室友。
山口孝史可是從業教練行業,將近二十年的老教練,現在手上更是有著一家自己的練習所,十幾臺教練車。
應該不會...渡邊健注意到他低垂著的眼鏡,落寞的眼神。
黑框眼鏡的反射下,迷茫無神的瞳孔,印在玻璃鏡片上。
平時,山口孝史要是在澀谷品嘗到及格線以上的居酒屋,便會寫下指南。
叫上渡邊健一起,再去一趟。
“哎。”山口孝史嘆了口氣,“形式比人強啊,我,玩不過練馬那群年輕人。”
枯黃的老樹葉隨著日間的最后一抹微風,在空中漫無目的飄浮,最終停留在山口孝史那一絲白發上。
連盤踞在總校的老樹根都知道山口孝史即將離別,來為他送行嗎。
渡邊健沉默了。
這也是他為什么這么抗拒當教練的原因之一。
同行的前輩紛紛遠去,留下渡邊健一人苦苦堅守。
和山口孝史第一次見面時,他那對后輩精心的栽培的碩果,次次都是塞進渡邊健的嘴里。
香甜的汁水讓人流連忘返,每一次爬上樹摘到成功果實,樹蔭下都有山口孝史為他扶梯子的影子。
可兩人并沒有除練習所以外的交情。
山口孝史拿出火機想抽根煙,但看見周圍的三女,默默把火機放回褲兜。
“山口校長想抽就抽吧。”內田真白擺了擺手,不在意地說道。
只是身體往后靠了靠。
其他倆女慢了一步,也跟著說道。
“算了,不抽了,走之前給你們留個好印象。”
“不過,渡邊校長現在還抽嗎?”山口孝史掏出一根,停在渡邊健眼前。
渡邊健本不抽煙,但在三女嚴厲的眼神攻擊下,他還是接下了。
“不錯嘛,渡邊校長,我支持你的行為。”山口孝史把煙盒收進口袋,笑了起來。
“在女教練拿出一點男教練的雄偉,畢竟,她們可是把男教練的風頭都搶去了。”
“特別是新宿之......”山口孝史被野獸般犀利的眼神盯上,話留在嘴邊。
卻說不出口。
“新宿之虎一一佐藤詩織,她怎么了?”
渡邊健倒對佐藤詩織有點興趣,和他差不多大的年紀,倒頗有一番實力。
“不說了,不說了。”山口孝史臉色一黑,仿佛想到恐怖的事情,擺了擺手。
佐藤詩織冷哼一聲,伸出手,拍了拍川野桃子的平庸胸口。
哪有人給嬌嫩的小女生,起個如野獸般的名字。
被羞辱的川野桃子,本該如小貓受刺激炸毛,但她只是看著佐藤詩織。
可悲的笑了笑。
胸大又怎么樣,某個人可是和她一個派系的。
佐藤詩織注意到了川野桃子的小動作,但沒有理會。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弱小光滑的大理石板,幾百塊疊在一起。
她當一拳破之。
至于教練圈的諢號,也應當和內田真白的新宿天使一樣,比如叫做什么一一
新宿絕世美女教練,三千年難得一遇的美女教練,新宿最后撐起一片天的女教練。
教練教之氣一石,她獨占七斗。
想通后,佐藤詩織呼出一口氣,剛夠到她鼻子的川野桃子身上。
佐藤詩織轉過頭,看向男人們的交流現場,不屑一顧來自大理石板的撓癢癢。
“我決定了,交接完成后,回北海道老家種土豆。”山口孝史沉吟道。
這是他認真思考過后的結果,也和家人交流過。
除了小女兒外,一致同意。
愿意給予除物理幫助外的,所有幫助。
山口孝史也知道小女兒不要他走的原因,不過形勢比人強,不得不低頭。
下雨時,第一個知道的,就是老天爺。
他提了提眼鏡,看向低頭,不知在想在想什么的渡邊健。
報告廳的座席似乎坐滿了,門口的總校長女兒,在向他們揮手。
渡邊健抬起頭,露出牙齒:“能帶我一個嗎?”
“聽說,北海道的土豆很好吃。”
“廢物渡邊,你在說什么胡話啊。”
“渡邊,你認真的嗎?”
“小渡邊,渡邊小。”
三女在山口孝史還沒說話前,便大張其口,指責起他。
渡邊健意料之中聳動肩膀,三女的嚴厲抵制行為,還不夠明示嘛。
“可我已經說服家人了,她們全都同意我的想法。”山口孝史看出了他的動作意思,“并且決定和我一起返回北海道。”
“是嗎?那我就沒辦法了。”渡邊健很灑脫的說道。
離別只是為了更好的相逢。
北海道啊,他還沒去過呢。
聽說,那里的漂亮狐貍特別多。
什么時候去碰碰運氣。
“山口校長,沒有更改余地的嗎?”川野桃子跳起來,說道。
內田真白輕聲道:“山口校長,需要我們來幫什么忙嗎?”
“就是,就是。”佐藤詩織身體貼近渡邊健,“而且別叫我新宿之虎了。”
“證件轉接后,只剩下一些雜七雜八的小事。”
山口孝史轉過頭,看向渡邊健,提了提黑框眼鏡,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
“......渡邊校長,你可是在女人包圍圈中的渡邊哦。”
渡邊健不置可否,點了點頭:“那當然,渡邊就是渡邊。”
自然而然中,三女已經靠在他的身邊,呈包夾之勢。
被女人溫熱包圍的渡邊健抬頭,仰望著天空【井】字形的航道云,細細盯著。
蔚藍天空中,突兀存在著四道航道云,就像幼童用腳踩的畫般,猜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渡邊健突然恍然大悟,原來那不是【井】形,而是【#】號,一個全新的沒有任何意義,也沒有任何效果的【#】。
但是,那是只屬于渡邊健的【#】號,周遭還有著數不清的云朵配著他的【#】。
“好了,一起到那里去吧,悲傷使人格外敏感,沒有必要想這些沒意義的事。”
山口孝史起身,準備拉起渡邊健的手,但被他給甩開了。
山口孝史詫異地瞪大眼睛,看著渡邊健,手尷尬地浮在半空中。
“快要走的人了,就別來幫我了,走吧,快走,有人一直在看著我們呢。”
渡邊健擺了擺手,挺直身體,快步向在對他笑的前臺小姐走去。
只留下一幅厚重的背影,黃昏透過老樹根,照在背上,把他的影子拉的老長老長。
“喂,渡邊等等我。”
“他又跑不了,這么急干嘛。”
內田真白撩起耳邊秀發,抿起嘴唇,輕快地跟在渡邊健身后。
“汪汪汪。”
走在最后的山口孝史,被狗叫聲吸引,轉過頭看去,老樹根旁。
非常肥碩的柴犬瞇著眼睛,傾斜著身子,在為除生的嫩芽施肥。
“肥蛤也長這么大了。”
山口孝史瞇起眼睛注意到,老樹根旁清新嫩綠的枝芽,頑強的長在樹根夾縫之間,拼命吸收著營養,拼搏生長。
“喂,山口校長走快一點。”
走在前頭的渡邊健催促道。
“好。”山口孝史徑直走過去。
前臺小姐正低頭臉紅的朝渡邊健詢問著什么,渡邊健哈哈大笑,點了點頭。
旁邊的佐藤詩織和川野桃子,頓時露出鄙夷的面容。
內田真白在兩人之間,嘴型好看的動著,說完,渡邊健便停止笑容,愣在原地。
前臺小姐收回視線,踮起腳尖,昂揚挺胸,對山口孝史招了招手。
山口孝史展開雙手,找回了高中時在棒球部當王牌的感覺,加快速度小跑過去。
“哇,是我的一生之敵渡邊哎,一生之敵快等著我。”
“等一著一我。”
不夠成熟的女聲從練習所門口轉來,聲音很正經,也足夠清澈。
但,有種三歲小孩本想學走路,但學著,學著,學會了跑的異樣感。
內田真白聽到聲音,下意識轉過頭,愣住了身體,看見了讓她捂嘴快憋不住笑的一幕。
“真白,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