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小羽看著眼前這兩個中年人，從所開的車和衣著打扮，能看出是有錢人，她不能理解父母健在，又有物質條件的江越為什么肯輕易選擇死路。

白鈺真盯著比自己還高一頭的兒子，一直在斟酌用什么表情，但她習慣嚴肅，問道：“活的好好的為什么就想不開了？”

江盛則嘆著氣說：“小越，真不敢想你會做出這樣的事，到底出了什么事？”

時小羽頂替著江越的身體，面對著對她來說完全陌生的兩個人，只覺得肚子餓，于是說：“可不可以邊吃邊說。”

白鈺真終究是女人和母親，眼神柔和了些，問道：“想吃什么？”

時小羽指了指旁邊一家餐廳說：“就去那吧。”于是三人往餐廳走，而靈魂寄生在時小羽肉身的江越也尾隨著他們也進入了餐廳。

時小羽點了一份海鮮套餐，然后對著對面的中年男女問：“你們吃不吃？”

白鈺真本想晚上吃輕食，可如今失業的她，還維持身材干什么，也為了陪兒子吃頓飯，就點了咖喱牛肉套餐，而江盛已經提前定好了高級餐廳，等著和情人去吃，卻被突然叫到這里，但身為父親，也即將出國定居，在國內日子不多了，如今兒子又鬧自殺，于情于理當陪他們吃這頓飯。

坐在不遠處的江越，心里很感傷，這是多久沒和父母一起吃飯，從他記事起，父母就各忙各的，經常看他們拖著行李箱在家里進進出出，剛開始他們還住在一個房間，后來一人住一間，再后來，他跟著母親搬出去，五年前，大二時，他和藝校的宋莎莎談起戀愛，就搬出去租房了，母親負責他的生活費，父親負責學費，他們一家唯一的往來，就是金錢往來，他恍惚記得上一次在一張桌子吃飯，應該是十多年前。

“美女，要點餐嗎？”

江越的思緒被服務生打斷，他看了看菜單說：“我要雙層芝士大牛堡，炸蘑菇，羊排，玉米甜湯，蔬菜沙拉，可樂……”

女服務員眼里逐漸出現驚愕，提醒道：“您能吃的完嗎？”

江越點點頭，隨之又專心盯著不遠處的一家三口。

時小羽餐上來，狼吞虎咽的吃起來，她應該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這么餓，白鈺真邊吃邊說：“一個男子漢大丈夫，不能遇到一點挫折就想不開，命運賜給人挫折，就是讓人有挑戰的勇氣。”

“你得問問具體事件，看什么挫折，不是一股腦地讓人去挑戰，有些挫折不需要挑戰，直接繞個彎不就好了。”江盛不滿的反駁。

白鈺真放下叉子，滿臉不悅，指節敲了敲餐桌，說：“江盛，你好意思說我嗎？這么些年不都是我管著兒子，你有出過什么力嗎？你能知道你兒子是哪所大學畢的業嗎？生日恐怕也不記得哪一天吧。”

“我怎么能不知道，十月十號，上的南海大學。”

“學的什么專業？”

江盛最討厭人的試探和不信任，刀叉上插著的鰻魚也吃不下去了，說：“你以為你就是個負責任的母親了嗎？小越剛生下兩個月，你就把他丟給保姆，你抱過他幾次？孩子的家長會你又去過幾次？”

“江盛，翻舊賬是吧？那我和你好好翻翻，當初結婚的時候，我是不是給你說過不會放棄我的工作，你說的什么？你說不管我怎么選擇都會支持我，你說我是塊兒金子，就該去發光發亮，可后來呢……”白鈺真越說越委屈，也越氣憤，“你說一切會以我為重，可當我為你生了兒子，你連家也不回了，你想想我生下小越后的兩個月，你回過幾次家，一個手能數的過來吧？”

“我還不是為了讓你們有更好的生活，算了，都過去了，還提這些干什么。”江盛繼續拿起叉子吃起來，卻嚼不出是什么味，他生為一個男人，在外邊跑，還不是為了妻兒過得好，可為什么就沒人理解他。

也許是失業的打擊，白鈺真像抓住一個宣泄的出口，情緒壓過了理智，她沒有要停的意思，說：“我知道你一個男人事業為重，可我的事業就應該犧牲嗎？一個女人生了孩子后就該悶在家里當黃臉婆嗎，你憑什么道貌岸然的指責我，結婚前你明知道我是個什么樣的人，怎么結婚后就覺得我里外不是人？”

“我沒說你里外不是人，好了，吃飯吧。”

“江盛，這些年你做的好事，我不想和你細細分辨，我告訴你，你永遠休想在我和小越面前抬起頭，你和那個女人……”

“還吃不吃？”江盛把叉子丟到盤子里，厲聲道：“你有完沒完，現在是說小越的事。”

時小羽坐在他們對面只顧著吃，她的食量竟然突然變大，想必是因為她如今是個男人的樣子，突然她覺得全身發癢，不斷的撓著脖子，還覺得上不來氣。

“你怎么了？”白鈺真從罵戰中回過神盯著兒子通紅的脖子和腫起的嘴唇，白鈺真想起了什么，看著兒子盤子里的食物，慌了，說：“你怎么能吃海鮮……”

江盛不知道什么情況，但看到兒子眼神也不對了，連忙帶著去附近醫院，時小羽又一次在失去意識的邊緣……

待他們出門，江越去到時小羽剛才用餐的盤子，發現都是海鮮，喃喃自語道：“得，海鮮過敏。”他剛要走，女服務員上前攔住說：“女士，您還沒結賬。”

江越掏遍了口袋都沒有找到一分錢，只掏出一個被水泡壞的手機。

服務員見狀說：“我們也可以刷臉支付。”

江越跟著服務員去刷臉，結果提示沒有開通刷臉功能，服務員臉色不好了，連忙小跑著去叫經理，男經理上前打量著他說：“您一共消費128元，要么聯系你的朋友過來結賬，要么……”經理想了想，說：“我們晚高峰馬上到了，你給我們當一晚的義工，這頓飯就免了。”

江越急著要去看時小羽，可他對餐廳經理的所有解釋，都被當成強詞奪理，只能暫時被扣下來，他被領著去了后廚，經理指著兩池子的餐盤說：“你就在這里洗碗。”

江越被悶在逼仄的后廚，看著水池堆得如山似的盤子，沒等他適應，大廚師傅過來說：“還愣著干什么，你說你小小年紀怎么還吃霸王餐。”

江越欲哭無淚，雙手像往油鍋伸似的伸進了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