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其實是一把二百年前常見的火繩槍而已。

還屬于那個蒸汽革命尚未開始，只能用單純的火藥力量來推動彈丸的年代。

別說對覺醒者了，就算對普通人都未必能造成很大傷害。

不如稱呼為古董更合適一點。

老婦人舉著古董槍，氣勢洶洶的說道：“霍斯特·卓姆！”

聲音有點大，廚房餐廳里的人被驚動，都看到了這幅場景。

然而所有人都像是習慣了一樣，各自干著自己的事。

“三盧卡二十七米拉，這個月的房租和煤氣費，還有你偷用的水費，我都給你算著呢。”老婦人抬了抬槍口，“要不你現在就給我把錢交出來，要不我打爆你的臭頭，已經讓你拖了兩天了，現在，馬上給我交錢。”

“交，現在就交。”

霍斯特立刻堆起笑臉，從另一個褲袋里掏出早就準備好的一把硬幣，恭恭敬敬的放在老婦人的手里。

“珍尼佛太太，您應該對我放心才對，我可是標準的諾爾蘭紳士，怎么可能拖欠房租呢。”

“就你最狡詐。”老婦人槍口一抬：“少廢話，別以為我看不出，這是二十五米拉，把另外兩個米拉交出來，不然小心我請你吃鉛丸。”

“誤會誤會，落下了落下了。”

霍斯特遺憾的撇撇嘴，這才陪笑道：“親愛的珍尼佛太太，您看，房租我也交了，槍是不是可以放下了。這東西比我值錢，我怕它撞在我身上萬一壞了我賠不起。您先放下槍，我還有正事找您呢。”

老婦人也有點累了，把槍撐在地上，看的霍斯特眼眶都快瞪裂了：“說，什么事。”

“我看隔壁的威廉先生家門口的報紙好幾天沒拿進去，這幾天他沒回來嗎？”

珍尼佛夫人皺著眉想了想：“記不清了，好像沒看見他。不過這也常見，怎么了，你要找他？有什么事我見到他幫你轉告。”

“我就是想問問他，要不要換換房子，我想租他那間大一點的套間，今后用起來方便一點。”

“大點的房子……你要結婚了？”老太太狐疑的看了看霍斯特，揮手道，“隨便了，我這兩天看見他替你問問好了。你也該干點正經工作了，每天又不去工廠，又不去……那叫什么來著？”

“公司。”

“對對，又不去公司，都不喜歡哪怕你去種地打魚都可以啊。嗯？你怎么知道我要說公司。”

“我都背下來了。這次我說換他那間，就是為了這事的，您放心吧。”霍斯特看了一眼102的房門，隱隱有些不安，“珍尼佛太太，您幫我看著點他什么時候回來吧，最近外面好幾個國家打仗，國內聽說也有不少邪教徒作案，哪里都亂作一團，希望他別出什么事吧，他可是個好人啊。”

至少他不介意我幫他保管報紙。

叮囑過房東太太，霍斯特拎著手杖夾著報紙走出了薇拉街85號。

沿著幾條小巷匆匆而行，霍斯特繞過幾個被野狗翻倒的垃圾桶，避開一根裂開的蒸汽管里不時噴出的滾燙蒸汽，和縮在路邊窩棚里的一家三口打了個招呼，霍斯特很快繞到了公主區里最繁華的中心廣場。

“嗨，塞拉太太。”

抬頭看看廣場上的大鐘，七點半那班車還要等幾分鐘，霍斯特干脆繞到廣場一角一個陳舊的推車攤位前：

“老樣子，兩片面包，一杯兌了牛奶的水，不要黃油。”

說著，在掛著塞拉面包店的攤位上排出了三個米拉。

“說什么呢，我們的水里從來不兌牛奶，直接從溫蒂河里打的。”

攤位里探出一個頭，是位胖乎乎的中年婦人，粗布衣服外面套著白圍裙，頗有廚師的風范。

“是霍斯特啊，漲價了，要四個米拉，加黃油要五個。”

“哈？怎么又漲價了。”霍斯特嘴角抽搐，“小麥不是說不受薩帕特聯邦和休曼帝國戰爭的影響嗎，據說強大的諾爾蘭王國從十五年前已經實現了小麥產量的自給自足。”

“和戰爭沒關系，偉大的國王陛下要求領主和貴族老爺們盡量把土地都低價集中起來，讓農民都進工廠去燒煤鍛鐵。農民們當然不愿意了，據說反對的很激烈，連糧食都不賣了，說敢低價買土地，就讓城里的老爺們高價買糧食，要不就抱著金幣餓死。所以從前天開始，就漲價到四米拉嘍，過幾天估計還要漲。”

“該死的圈地……”霍斯特搖搖頭，把后半句話吞了回去，“那也要吃啊，四個就四個吧，給。”

塞拉夫人熟稔的用油紙卷了個錐桶，舀了滿滿一杯牛奶，再厚厚切兩片白面包，幫他塞進了袋子里。

“謝啦，替我問候瑪麗安，就說我一定再等她十年。”

“滾，下次直接給你打井水。”

把笑罵聲扔在身后，霍斯特拎著袋子和牛奶，沿著廣場一路小跑，沒跑多久，就在路邊的一排人身后停了下來。

剛剛站定，身后就傳來一陣鈴鐺的響聲。

一回頭，一輛四駕的大型馬車停在了街邊。

明月城的公交馬車到站了。

車廂加長至少一倍，里面是相對的兩排座椅，看著挺寬敞的。

“灰鋼區，灰鋼區的山羊大街。”

霍斯特跟著幾個人一起登上馬車，里面倒是沒什么異味，因為車廂本來就四處漏風。

“兩站就到，兩個米拉。”車夫嚼著紫砂果，一種類似檳榔的果實，“其他人都往后都往后，別在門口堵著。”

罵聲未止，馬車已經向前竄了出去，巨型車廂倒是感覺不到太劇烈的顛簸，就是里面坐了二三十人，把車廂塞得滿滿的。

總算趕上了。

這才是明月城白天最常見的交通工具，公交馬車，普通人出行的首選。公交馬車都是有固定時間和固定路線的，錯過這一趟，恐怕就要傻等一個多小時了。

霍斯特長出一口氣，端著牛奶靠在座位上，打開了今日份的明月城調查員報。

居然沒有咖啡館事件。

當時在另一個空間里還是死了幾個人的，但霍斯特翻遍了整張報紙，對咖啡館慘案都只字未提。

反倒是伯恩特家族的案件登上了頭條，正版內容除了警察的英勇睿智和伯恩特家族的無辜和損失之外，剩下的就是對那些瘋狂邪教徒的痛恨，讓霍斯特都快信以為真了。

媒體啊，哪里都是一個樣子。

心中感嘆著，把報紙一直翻到了末頁，就在已經看到山羊大街的火焰之舌的時候，霍斯特剛好在末頁上看到了一條新聞。

《流浪漢連續街邊猝死，真兇竟然是它》

明月城六十萬人口，也有不少流浪漢，平時死幾個太正常了，根本不值得上報紙。

肯定是有什么特殊之處。

然而還沒等細看，馬車一陣抖動，停了下來。

火焰之舌到了。

霍斯特搖搖頭，夾起報紙跳下了公共馬車。

一下車，霍斯特就皺了皺眉。

現在還不到上午八點，距離火焰之舌八點的打樣時間還差十幾分鐘，此時應該早已沒有客人了才對。

然而此時正有五六個裹著黑斗篷，把禮帽壓得極低的黑衣壯漢站在酒吧的大門兩側。

霍斯特剛一靠近，一群人陰鷙的視線就同時轉向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