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有別的尸體。”牧師掂著釘頭錘，走到另一具尸體旁邊。這尸體身上罩著血染的長袍，胸前一道猙獰恐怖的傷口已然結冰。

“怎么說？”牧師向亞里問，“守夜人和工匠的視角不一樣，也許有不同的信息。但現在時間緊迫，不適合儀式施法。要用嗎？沒有卷軸了。還有兩個一環，二到四環法術各三個，五環倆……”

“用。”亞里蹲下身來，然后朝羅納德瞪了一眼。

對方只是聳肩。

“死者交談。”

地上的尸體坐了起來。

“你叫什么？”亞里問它。

“他們叫我‘殺不死的雜種’。”尸體毫無生氣地作答。

“殺不死的雜種卻被殺死……”

剛笑起來的羅納德立刻被小山雀堵住了嘴。

亞里從野蠻人身上收回視線，打量對方。

雖然是工匠打扮，但身材過于魁梧，同時雙手不夠粗糙，不像手藝人。

應該不是新指揮提到過的那一位。

“誰殺了你？”他繼續問。

“一只黑烏鴉。”尸體干癟地回答。

果然是守夜人中的內鬼。

在對方眼中，尸鬼、異鬼、正常人，恐怕都是一回事。

如此一來，基本可以確定這具尸體只是一個“替死鬼”。用來給扎卡里先生分析尸變魔法的解剖素材，給尸鬼攻擊的誘餌……

牧師發來征詢的目光，亞里擺擺手，示意他們向后退幾步。

“你有沒有見過一個真正的工匠？”他再問。

“見過。”

“他做了什么？”

“坐到椅子上，然后火……再然后他攻擊了一位黑烏鴉……然后被砍掉腦袋……”

也許是句子太長的緣故，尸體的話斷斷續續，花了些時間才說完。

為什么要攻擊守夜人？亞里差點下意識地問出這句話，但好歹收住了好奇心。又只剩下一個問題的機會。

亞里又一次向羅納德看去，確認小山雀將他捂得緊實，才放心下來。

這尸體不可能明白工匠的想法，所以問也白問。但是攻擊守夜人……是已經轉變成尸鬼了么？不太應該。若如此，為何異鬼還要嘗試摧毀這座塔？我們能得以順利突破地面防線，很大的一個原因就在于守軍無意迎戰……而他們無意迎戰的原因，就是因為塔正在遭受攻擊——

工匠是真的相信這座塔是真的？即使如此，在他心目中也一定有他認為的最核心的部分——異鬼不必將整座塔都凍起來。看起來就像是沒有能提取到記憶一樣……

砍掉了腦袋……

如果砍掉他腦袋的守夜人不是內鬼的話……存儲記憶的器官存在于腦中——尸鬼只得到了工匠的尸體，沒得到他的知識。

……那么向守夜人攻擊，是將自己偽裝成尸鬼，還是兩人間的默契呢？或許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

說得通。

亞里四下張望，確實有看到一個腦袋，可惜已經摔得稀爛。

“殺死你的人現在在哪？”他問出最后一個問題。

“王冠之頂。”尸體閉上眼，永遠沉寂——亞里用龍晶匕首刺進對方胸膛，尸體抽動幾下，化成爛泥。

“它不會知道對方現在在哪。”牧師看著他說，“死者不會預測死后的事，這是個無效問題。”

“不打緊，我差不多已經知道了。”亞里抬起頭，結冰的王冠有種怪異的美感，“異鬼就在頂層。守夜人跳樓是為了避免自己變成尸鬼，沒逃跑的這家伙正在轉變，將腦袋砍飛也側證了這一點——如果是室內環境，他就算是死也無法逃離異鬼。”

“戰斗準備。”亞里說著，將卷軸袋丟給小山雀，小山雀松開羅納德，將卷軸收好，羅納德挑了挑眉，開始舒展筋骨。

如果啟動“榮光”是在樓頂進行，那么異鬼仍在頂樓戒備的概率很大。

“雖然我們之前已經多次遇上了異鬼，”特別是我，亞里說，“但我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這話聽起來有些像扎卡里，“異鬼們一定也留了后手，比如我們無法理解的魔法，所以我們需要戰術。”

“羅納德，你和我擔任前鋒，”亞里說，

如果對方打算隱藏實力，狂暴后對非魔法傷害有抗性的野蠻人，以及能對異鬼造成有效傷害的阿隆戴特將取得有效的近戰攻勢，而且只要尋得機會使用龍晶武器攻擊，就可制勝。

“用拳頭打。”亞里看著羅納德抽出的雙斧說。很早之前的遭遇戰就證明過，和尸鬼不同，普通的刀劍對它們無效，只會讓武器損壞。

“沒問題……記得給我治療就好。”羅納德向小山雀挑挑下巴。

“小山雀就和以前一樣負責輔助，使用道具和卷軸的時機就由你自己決定……這次還有一個不一樣的地方——龍晶武器是異鬼的克星，所以如果有機會命中，你可以使用龍晶箭矢。”

亞里說著，看見小山雀下拉兜帽，點了點頭，于是轉頭向牧師說道：

“最后——雖然生命領域的牧師更擅長恢復，但中高級牧師的魔法輸出能力已經不容小覷……我們有[游戲人]的特性保底，交手的一開始應該專注于輸出。”

“明白。”

牧師將小盾裝備在左手，輕撫胸口的圣徽，右手翻動法術書，簡單回顧完已準備法術后，點了點頭。

“我們用哪種方法上去？”小山雀調整完箭袋，開口詢問，亞里抬頭看了看，棋子頂端大概五十米左右，于是說：“我們一開始攀越了幾百米高的絕境長城，這里不過幾十米，算不了什——”

“娘炮什么。”

羅納德往兩手上各呸了一聲，一手拎住亞里，一手拎住牧師。

“……你們混亂人思考事情都這么直接的嗎？”

牧師轉頭向亞里問。

“他是特例。”亞里搖頭。

“噢噢噢噢噢——！”野蠻人助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