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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RE STANDS THE GLASS
《面前的酒杯》

Webb Pierce
韋伯·皮爾斯

最初作為單曲發(fā)行，迪卡唱片（Decca），1953年

由拉斯·赫爾（Russ Hull）、瑪麗·瓊·舒爾茲（Mary Jean Shurtz）和奧特里·格雷沙姆（Autry Greisham）創(chuàng)作

韋伯·皮爾斯

1921—1991，20世紀50年代美國小酒館鄉(xiāng)村樂（honky-tonk）歌手、詞曲作者和吉他手，是該流派中最受歡迎的歌手之一。

這首歌里的人背景復雜，要對很多事情負責。他投身一項沒有方向、漫無目的的事業(yè)，它的初衷就是失敗的，它本身就是失敗的，從頭到尾都是那么虛假，眼看就要完蛋，這可真是太難了。這個男人處于精神上的束縛之中。他必須為自己的整個存在去辯解和平反，他被家鄉(xiāng)的政客們背叛，他被拋棄，被出賣，被他自己的議員和政府成員在背后捅了一刀。他不記得自己有過靈魂，就算有過，也早已死在湖底。

他像野人一樣戰(zhàn)斗，他把刺刀插進嬰兒的肚子，挖出老人的眼睛。他背叛人類的精神，他暗殺了牧師。他早已喪失獨立人格。他靠著配給的口糧過活，做著墮落邪惡的事。他一頭扎進深夜的夢里，看到價值百萬美元的傷口，紫心勛章[1]。他看到自己隊伍的人數(shù)越來越少。他把老人、婦女和兒童聚集在一起，燒掉他們的小屋，用機槍對準他們。他看到穿著黑色睡衣、戴著尖頂斗笠的模糊人影。他殺死一個兩歲的小男孩，他看到同伙們用刀割一個小女孩，剝光她的衣服，強奸她，然后他用自動手槍打死她，還有他那些好色的同伙。

現(xiàn)在他回家了，胳膊和腿上有彈片——他告訴自己，這都是蚊子咬的。他站在一個擁擠的房間里，在酒館里，在草地上。他環(huán)顧四周，他被敵人包圍了，現(xiàn)在是預定行動開始的時刻。

這是一場慶典，他被捧為英雄，他讓侍者把他的杯子倒?jié)M。就是這個杯子。事情就是這樣。不可能，不可能有別的樣子。[2]

韋伯唱起歌來可能像個常去教堂的人，身上穿的卻是鄉(xiāng)村舞臺的服裝。設計這身行頭的是烏克蘭猶太人努塔·科特利亞連科（Nuta Kotlyarenko）[3]，他和其他很多人一樣，在沙俄大屠殺之前來到了美國。年輕的努塔換了一個又一個工作，試過拳擊和表演，在明尼蘇達州娶了妻子，在20世紀30年代初和她一起去了紐約，在那里，他們開始為歌舞女郎制作花式塑身內(nèi)衣。

努塔不久后改名努迪，從紐約轉(zhuǎn)戰(zhàn)好萊塢。在那里，他憑著自己的技術(shù)，給舞者的內(nèi)褲繡上水鉆，后來更是為鄉(xiāng)村樂明星們設計了各種艷驚四座的亮片套裝，從納什維爾到貝克斯菲爾德，歌迷們無不為之傾倒。他給波特·瓦格納（Porter Wagoner）[4]的衣服繡上馬車，給韋伯·皮爾斯的衣服繡上蛛網(wǎng)，讓漢克·威廉斯（Hank Williams）的衣服布滿音符，為“貓王”的衣服裝點金箔。

就像許多重塑自我的人一樣，他的生活細節(jié)在某些地方有點模糊，好像是有那么一件關(guān)于毒品交易的法律爭訟，導致他短期入獄。后來格拉姆·帕森斯（Gram Parsons）[5]上門找他，要求定制一件以毒品為主題的努迪套裝。你可以想象，努迪聽了肯定特別高興，他們都是那種一天到晚咯咯笑個不停的大麻愛好者，是自詡發(fā)明了毒品的那一代人。過著正確生活的“馬斯科吉的俄基人”[6]對于努迪愿意做那套衣服表示驚訝，但努迪最講究的就是實際，只要格拉姆手里的鈔票和大麻一樣綠，他就能得到這件衣服。

比起錢，努迪其實更喜歡鄉(xiāng)村樂。他的店是鄉(xiāng)村樂名人的避風港和聚集地，那兒有個小舞臺，所有人都上去表演。有一次，喬治·瓊斯（George Jones）[7]等著試穿曼努埃爾·奎瓦斯（Manuel Cuevas）[8]給他做的衣服——曼努埃爾原本是西納特拉的御用裁縫，努迪一手把他挖過來，后來他和努迪的女兒離了婚，也離開了努迪——就是這么一會兒工夫里，身上只穿一件襯衫的喬治借來一把木吉他，第一次唱起他的名曲《大旅行》（The Grand Tour）。小吉米·迪肯斯（Little Jimmy Dickens）[9]在這里試唱過當周他要在奧普里（Opry）[10]表演的曲目。經(jīng)常有本地樂隊在那里表演，希望能被大人物聽到，好被選中做暖場樂隊。如果沒人上臺，努迪就會自己站上舞臺中央，穿著他招牌的不成對靴子，戴著十加侖小帽[11]，猶猶豫豫地彈起曼陀林，唱幾首他喜歡的歌。

努迪曾為四位美國總統(tǒng)和兩位教皇制作服裝。兩位奧斯卡獲獎者曾經(jīng)身穿努迪套裝領(lǐng)獎，尼爾·阿姆斯特朗（Neil Armstrong）[12]穿著努迪套裝下葬。

努迪喜歡韋伯·皮爾斯——這位20世紀50年代華麗的五旬節(jié)教會歌手，他那雄渾有力的男高音和他身上的亮片套裝一樣華麗閃亮。

這首歌的主角是空空如也的波旁酒杯，它被漢克·威廉斯唱片里那種皸裂般的吉他聲圍繞著，一同入耳的還有神奇的開放弦與彈撥和弦。

[1] 紫心勛章，美國發(fā)給普通士兵的勛章，一般發(fā)給對戰(zhàn)事有貢獻或參戰(zhàn)時負傷的人員，這一段中的“他”顯然是在影射一個從戰(zhàn)場歸來的退伍軍人。

[2] 歌中唱道：“那里矗立著可以減輕我所有痛苦的酒杯，它能安撫我的大腦，這是我今天的第一杯，那里矗立著能隱藏我所有恐懼的酒杯，它能淹沒我所有眼淚。兄弟，我在路上，我想知道你今晚在哪里，我不知道你是否想起我的痛苦，杯子在那里，把它倒?jié)M。”

[3] 努塔·科特利亞連科（1902—1984），以努迪·科恩（Nudie Cohn）的工作用名為世人所知。他為當時的名人設計了著名的鑲水鉆并帶有華麗裝飾的西裝，被稱為“努迪套裝”。

[4] 波特·瓦格納（1927—2007），美國鄉(xiāng)村樂歌手，“瓦格納”（Wagonor）與“馬車”（wagon）諧音，正如“韋伯”（Webb）與“蛛網(wǎng)”（web）諧音。

[5] 格拉姆·帕森斯（1946—1973），美國歌手、作曲家、吉他手和鋼琴家，是曾唱紅迪倫的《鈴鼓手先生》（Mr. Tambourine Man）的鄉(xiāng)村搖滾樂隊“飛鳥”（Byrds）的主唱，被認為是鄉(xiāng)村搖滾和另類鄉(xiāng)村音樂的創(chuàng)始人。他多年吸毒，嘗試多種毒品，最后死于嗎啡和酒精的有毒混合物。努迪和后文的曼努埃爾為他設計了一套白色套裝，上有大麻、罌粟、吉他和裸女圖案。

[6] “馬斯科吉的俄基人”是指美國鄉(xiāng)村歌手梅爾·哈格德（Merle Haggard）及其樂隊“陌生人”（The Strangers）的歌曲“Okie from Muskogee”。馬斯科吉是俄克拉何馬州的一座小城市，“俄基人”是對俄克拉何馬州人的俗稱。這首歌創(chuàng)作于越南戰(zhàn)爭最激烈的時候，有“我們不在馬斯科吉抽大麻，我們不在街上燒毀征兵卡……我們喜歡過正確的生活，而且自由”等歌詞，以一種反諷的方式描繪出美國中部保守小鎮(zhèn)的生活，“馬斯科吉的俄基人”也成為過著刻板生活、從不挑戰(zhàn)權(quán)威的衛(wèi)道士的代稱。

[7] 喬治·瓊斯（1931—2013），美國著名鄉(xiāng)村樂歌手。《大旅行》是其1974年的代表作，被認為是鄉(xiāng)村樂中最經(jīng)典的作品之一。

[8] 曼努埃爾·奎瓦斯（1933— ），墨西哥裔美國服裝設計師，亦曾為許多搖滾明星和鄉(xiāng)村樂明星設計服裝，一度擔任努迪的首席設計師。1965年9月，曼努埃爾與努迪的女兒芭芭拉·科恩（Barbara L. Cohn）結(jié)婚。1975年，曼努埃爾和芭芭拉離婚后開了自己的店鋪。

[9] 小吉米·迪肯斯（1920—2015），美國鄉(xiāng)村樂歌手、詞曲作者。

[10] 奧普里，全稱“大奧普里”（The Grand Ole Opry），是每周一次的美國鄉(xiāng)村音樂舞臺音樂會，于1925年11月28日在田納西州的納什維爾舉行，在WSM電臺廣播，是美國歷史上運行時間最長的廣播，它對鄉(xiāng)村樂發(fā)展具有重大意義，并推動納什維爾成為鄉(xiāng)村音樂之都。對于鄉(xiāng)村歌手而言，在大奧普里演出非常重要。

[11] 十加侖小帽，指一種猶太人的小圓帽。

[12] 尼爾·阿姆斯特朗（1931—2012），美國著名宇航員，是首位在月球上行走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