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5億立方米的水流量讓這片土地從不缺水，河水穿過淺丘時，悄悄調(diào)和著酸堿度，為夏布準(zhǔn)備著天然的漂白劑。

當(dāng)織好的夏布浸入瀨溪河的清波，河水便像一位細心的工匠，溫柔地褪去雜質(zhì)。

陽光曬過濕漉漉的布面，水汽蒸騰后，留下的是別處難尋的潔白細嫩，每一寸纖維都透著瑩潤的光澤，摸上去如云朵般光潔。

紫色的土壤、濕潤的季風(fēng)、溫和的氣溫，還有瀨溪河恰到好處的清波，在這片丘陵間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wǎng)，將苧麻與夏布的故事輕輕托起。

風(fēng)穿過麻田時帶著草木的清香，水流過布疋時帶著細碎的聲響，榮昌的每一寸土地，都在默默孕育著屬于這里的獨特印記。

陽光漫過夏布小鎮(zhèn)的飛檐時，習(xí)涼涼幾人踩著青石板路拐進巷口。

晚風(fēng)卷著麻線特有的草木氣息飄過來，混著檐角銅鈴的輕響，像誰在耳邊搖響了一串古老的絮語。

第一家店的木門虛掩著，門楣上懸著塊烏木牌匾，“草木染”三個字用隸書寫得清瘦，墨色里泛著經(jīng)年累月的溫潤。

推開門的瞬間，檐下風(fēng)鈴叮地跳了一聲，驚得案幾上那盆文竹顫了顫葉尖。

店里沒開燈，天光從雕花窗欞漏進來，在地板上洇出幾塊菱形的光斑。

顏老板正坐在竹編藤椅上理麻線，指間繞著的白麻像條銀蛇，簌簌滑過竹篾筐邊緣。

“隨便看，”他抬頭笑了笑，眼角皺紋里盛著夕陽，“咱們這夏布，摸著手感糙，上了身才知道舒坦。”

鄧青果然被架上的物件勾住了腳步。

最顯眼的是一排草帽，麥秸色的檐邊滾著靛藍布條，帽頂繡著極小的纏枝紋，看著像從舊時光里走出來的，偏生帽檐內(nèi)側(cè)縫了層透氣網(wǎng)布，指尖一碰就知道是為現(xiàn)代人設(shè)計的巧思。

江灼詩拿起一頂往頭上扣，風(fēng)立刻順著布眼鉆進來，把鬢角的汗意掃得干干凈凈。

“這透氣性，”江灼詩忍不住轉(zhuǎn)了半圈，鏡里的自己忽然添了點山野氣，“比棉麻涼快多了。”

“那是自然。”顏老板放下麻線，從墻角拖出個樟木箱，掀開時揚起細塵，在光柱里悠悠打轉(zhuǎn)。

“你看這老料子，”他捏起塊半透明的夏布，逆光一看，布眼細密得像篩子，卻透著清亮的光，“九十年代那會兒，盤龍鎮(zhèn)的河邊全是曬夏布的竹竿，白花花一片能晃著眼睛。家家戶戶的婆娘坐在門檻上績麻，麻線軸轉(zhuǎn)得比風(fēng)車還快。”

他指著墻上泛黃的照片，照片里的河灘果然排滿竹竿，夏布在風(fēng)里飄得像云。

隔壁店鋪的門簾繡著纏枝蓮，一掀就聞到淡淡的草木香。

穿藍布衫的老板娘正用熨斗熨旗袍，蒸汽騰起來，把旗袍上的暗紋烘得愈發(fā)清晰——那是用同色夏布線繡的蘭草，遠看像蒙著層薄霧。

“這料子挺括，”她用指尖彈了彈旗袍下擺，“做旗袍最顯身段，又比綢緞透氣，夏天穿出去，走在太陽底下都不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