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上的同學都來得差不多了，教室里的氣氛反而低沉了下去，逐漸從菜市場往晚自習接近，傳到荊薊耳中的話語也從興奮的“你壓歲錢拿了好多？”轉為急切的“第六題答案好多？”。這些人不顧老師隨時可能闖進來抓現行的風險公然互對答案互抄作業，想必已經是被自己拖到最后一刻的寒假作業逼得走投無路了。荊薊覺得，還是今天上午那些在小吃飲料店和快餐店圍坐成一桌桌，在老師眼皮子之外這么做的人更明智呀！

反正自己的寒假作業是早就擱在各位科代表的桌子上。他們看一眼自己，或者瞟一眼作業封面上自己的名字，就在收作業登記表上自己的名字旁隨手打個勾，至于作業本身是翻都懶得翻一下。畢竟從初中開始同學們之間就有傳言，說老師其實根本就不會改他們辛辛苦苦做的假期作業，甚至這些作業交上去就會被捆扎成摞，然后等待它們的就是在吃夠灰后被當廢紙賣掉。有那么幾個信了傳言打算冒險的人交上去的便是只做了頭幾頁甚至完全空白的假期作業冊。而據卜異講，有些同樣拿準老師壓根不會清點假期作業，只看收作業登記表上有幾個勾的科代表膽子更大，居然為自己交不起假期作業的同學扮演起收人錢財替人消災的角色，給他50塊錢就能讓他在登記表上打一個勾，一個報到日下來撈的不比壓歲錢少！可在眼前這些不怎么膽大的科代表看來，桌上的作業大概也是跟津巴布韋幣或者金圓券一樣不方便也不值得逐張清點。然而荊薊并沒有膽量做這樣的猜測，而且她堅信班主任是一定會認真批改英語寒假作業的。

忽然有好幾位同學匆匆地進了教室，大家用不著有誰喊“班主任來了！”便紛紛將自己收斂起來靜候班主任駕到。進門的班主任卻似乎不怎么平靜，本來鎮靜的眼神此刻有如頭頂的日光燈管般有所閃爍。

“同學們，接校方通知，我們這周將開展軍訓！”

荊鯉心情低落地從燈火通明又白又亮的教學樓步入黑暗中。既然是所留學預備學校，那英語在眺盼就絕不肯甘居三大主科中的老三，而是要分身為聽說讀寫四門課，并上位成這里主要且唯一重要的學習內容，還要通過走班制分層教學。于是剛才的晚自習進行的就是每月一次的英語分班考試。

在這舉目無親的眺盼學校里，荊鯉認定要想打開局面也只有靠成績了，爭取考進最前面僅此唯一的A層班，絕對不能名落也僅此唯一但吊車尾的C層班。結果剛掃了一眼發下來的卷子他就感到不妙：這卷子自己能做，正如萬米長跑自己大概也能跑下來一樣。在磕磕絆絆地做完卷子后，縈繞在腦子里的既不是完形填空也不是作文，而是閱讀里的一句“a fight to New Zealand”。

“打到新西蘭”，這句話可真是怪，但自己還是圍繞著這句話在卷子上費勁地作了答。出了考場連個想和他對答案的人都找不到，忽然腦子里有根線接通了：那個單詞是“flight”！

該死，那個單詞是“航班”不是“戰斗”，虧自己還牛頭不對馬嘴地瞎答了一通！心情頓時有如被夜風吹落的樹葉般跌落地面，自己也似乎是在比剛才更黑一分的夜色里晃晃悠悠地飄進了宿舍樓。寢室在三樓昏暗的走廊盡頭右手倒數第二個門，就在緊鎖的消防通道旁邊，然而寢室門是虛掩著的。

寢室房間里空無一人，卻有歡聲笑語從陽臺向他涌來。“難道就只有我為這場分班考試憂心忡忡嗎？”想到這里自己的心境更為消沉，枯坐一陣后他不經意間掃了一眼書架上的液晶表，居然已是22: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