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離最近的海尚有千里之遙，還隔著萬重山，但在這處號稱山城“馬爾代夫”的江邊沙灘，人們很愿意去做在海灘能做的幾乎所有事，除了下水游泳。多虧口耳相傳及不懈的宣傳努力，流水無情的危險在除冬泳愛好者群體外的其余山城市民中已深入人心，甚至還有句充滿黑色幽默氣息的俗語巧妙地將虧錢、溺水和一個地名聯系起來警告大家江水兇猛。因此荊薊和卜異只在干岸上只脫掉了鞋襪，荊薊好歹是涉水坐在一塊出露于水面的大石頭上，讓熱得不行的腳連同大半截乳白飽滿的小腿都浸在水中，從身旁流過的江水倒也不是荊薊以為的那種會令腿抽筋的冰涼，甚至還大體保留了從夏天帶來的溫熱，但身后的卜異還是只允許波瀾不驚的江水輕輕拍打自己的腳踝和腳背。

荊薊低頭凝視著自己踩在水底的一對白腳，古人云滄浪之水濁兮只能洗腳，但今年夏末雨水稀少，泥沙輸入和攜帶量小，似乎洗下手也沒問題。于是她將發紅的雙手也伸進了水里。沒想到卜異的自行車車把只包了一層防滑膠帶，緊握著時是那樣的磨手，騎半天下來已經磨得她雙手火辣辣的痛了，必須要泡在水里冷卻一下。同時纖細修長的腳趾則無意識地攪動著河床上玲瓏且黑棕斑斕的小礫石。

就這么無言地坐在溫暖的江水里，意識逐漸在秋日暖陽的熏陶下變得昏沉，眼里波光粼粼的江面也隨著眼皮的耷拉而一會清晰一會朦朧起來。忽然從右邊傳來“突突突”的聲音，身子彎曲歪斜的荊薊連忙挺直腰桿一看，一艘木頭布篷漁船居然若無其事地從宏偉的斜拉橋底下鉆過，并向背后鱗次櫛比的摩天大樓不屑地吐出一長串的黑煙。它帶起的浪花不久就拍打到了膝蓋下，弄得她高高挽起的褲子都濕了一小塊。

“這是條漁船吧？‘人生在世不如意，明朝散發弄扁舟！’有的時候我還真想當個浪跡水上的漁民，但語文老師只會在課上教你考試的時候這首詩的標準理解或者斷句該怎么填，他們永遠不會理解和贊同這詩里面的想法，連頭發留長一厘米都不得行……“

卜異的自言自語飄進了荊薊的耳朵，作為前海邊的居民，荊薊心想這還真是葉公好龍！可是這話還是把她的注意力給吸引到了面前這條破舊的漁船上。它繼續突突突地在江面上劃行，忽然就被一片厚重的陰影給覆蓋了，荊薊下意識地抬頭尋找那片敢拂太陽的意的云彩，眼前突兀見兩座高聳又灰不隆冬的塔樓。兩座塔樓還沒有完工，展現給世人的還是兩具白森森的水泥骨架，看不出它們完工后的樣子。荊薊見狀內心不禁顫栗，因為觸近了看，塔樓給自己的壓迫感很強，就像是泰山壓頂，而且塔樓頂上和側面還有不少的塔吊跟腳手架，確實是一副張牙舞爪的樣子。

“據說完工以后會像是船帆的樣子，你覺得呢？”荊薊問卜異道。

“我只覺得像個籠子。”

（第三章“金紅色十月”結束，本文未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