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來說，大多數僵尸并非在下所除，而是家父出手剪除的。”陸離尷尬地笑了笑，糾正道。

“其實并無區別。”秦邛搖了搖頭：“若無您在，您的父親又豈會出手？”

“對了，剛剛秦將軍您說這旱災并非天災，而是人禍，不知是什么意思？”陸離不再客套，說回了正事。

“陸仙師請看。”秦邛并未直說，而是拍了拍手。

幾個接到指令的軍士，立刻抬著一具被釘死在木制十字架上的尸體走上前來。

陸離準備走近觀察，抬著尸體的軍士正欲開口告誡陸離小心，卻被秦邛搖了搖頭制止了。

待陸離走近，那一動不動披頭散發低垂著頭的尸體忽然將頭往前重重一伸，張開嘴就要咬向陸離。

陸離不慌不忙，攤開掌心往前虛推，這活尸便被無形的鎖鏈禁錮住了，再也動不了半點。

“這是僵尸？”陸離面色古怪。

這玩意他實在是太熟悉了，就在不久之前，他才剛剛親手斬殺了七八千只僵尸。

“不錯。”秦邛點了點頭道：“我等這段時間一邊救助饑民，一邊依照一位仙師指點，在各個地脈節點挖出了眾多僵尸。”

“據那自稱真愚老人的仙師所言，這些僵尸是被人故意埋進平西都護府的諸多地脈節點之中的。”

“僵尸這種穢物最能吸取地氣，地氣被吸取后，若一片大地的地氣被吸取太多，旱災便會隨之而來。”

“那仙師還說，若是讓這些僵尸一直吸取地氣，甚至有可能在它們之中誕生傳說中能赤地千里的旱魃！”

“為了驅散旱災，同時也是為了防止有僵尸進化為旱魃，我等這些日子著實是挖出了不少僵尸。”

“而隨著我們將諸多僵尸從地脈節點之中挖出，整個都護府的旱災都減輕了許多，可見這旱災本就是被人為利用僵尸吸取地氣的特性引發的。”

“果真是有人欲養旱魃？”陸離大驚失色。

他曾在一卷殘書中見過些許關于旱魃的記載，據說這旱魃雖前身是僵尸這等凡俗邪物，但脫胎換骨成為旱魃之后，卻堪比先天神魔之屬。

哪怕只是剛剛轉化成功毫無修為在身的新生旱魃，都能掌握一絲災厄之力，引起數千里范圍的大地陷入干旱之中。

那殘書還言，此類旱魃與羅剎、天魔、陰鬼等物同為魔修最佳靈寵，悉心培養甚至有望將這些邪物培養至相當于元嬰真君的四階！

當然，大多數時候，旱魃這種邪物并不為天地所容，往往剛一出世，便會有九重雷劫阻礙其真正降生。

“我懷疑，這幕后之人便是那被封為國師的妖道。”秦邛殺氣騰騰地道：“從不少被我等救助的饑民口中，都聽得今年朝廷發下的糧種俱被炒熟。”

“再加上這些被埋入地脈之中引發旱災的僵尸，那妖道只怕是奉了未央城中那人的命令，打算以諸多百姓為代價，確保戚帥就算起兵反抗也得不到任何民力支援。”

聽到這里，陸離基本已經信了九成九。

從林驕那里他已經得知了那國師自稱尸仙上人，最擅長御尸養尸煉尸。

此刻好巧不巧，地脈中被人埋入了諸多僵尸，這幕后黑手不是這尸仙上人還是誰人？

從邏輯上分析，既然大乾皇帝自知真刀真槍絕對打不過戚飛統帥的戚家軍，那么肯定會利用各種陰謀詭計削弱戚飛及戚家軍，確保戚家軍不再那么能打。

如此一來，這場饑荒和旱災，對于大乾皇帝來說實在是太有利了

饑荒之下，戚飛雖然任平西都護府大都護，從法理上來說統治著相當于小半個大乾國的領土，面對大范圍的饑荒，這偌大的領土與眾多百姓反而成了平西軍的負擔。

本就被朝廷欠了軍餉缺乏后勤的平西軍，此刻還要救助諸多受災饑民，進一步減少了平西軍的糧草儲備。

要知道，三軍未動，糧草先行。

再能打再戰無不勝的軍隊，只要還需要吃飯，都需要足夠的糧食補給。

一旦沒了糧食補給，便只能死路一條不戰而潰。

而如果平西軍選擇坐觀諸多饑民活活餓死，大乾國主恐怕同樣樂見其成。

這將意味著整個平西都護府在之后的數十年里都會成為荒無人煙的不毛之地，平西軍將會在之后數十年之中都無法從這片廣袤的大地上獲得任何兵源、糧食、甲兵、戰馬等等補充。

本就在與蠻人軍隊連年大戰之中損失慘重的平西軍，若是得不到任何有生力量補充，遲早也會被大乾朝廷調集數倍之兵消耗殆盡。

想通了此中關竅之后，陸離不由得感到了深深的寒意。

“若真如我所猜測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位大乾皇帝一手策劃，那此人真可謂是獨夫民賊了。”陸離喃喃出聲，不寒而栗。

陸離盤算了一下，駭然發現，此刻在各種或明或暗的手段連番削弱之下，平西軍的戰斗力的確不足巔峰時期的三成，

更不要說，就連作為平西軍靈魂的戚飛，亦在算計之下被自愿地帶回了京城。

從結果上說，若一切都是那位大乾皇帝的謀劃布局，那么他的布局幾乎全都成功了。

戚飛自縛回京、平西軍分崩離析，剩下的平西軍殘部群龍無首，哪怕起兵也缺衣少糧得不到任何民眾支援，再也無法威脅未央城中那位的皇帝寶座了。

大乾皇帝似乎贏麻了。

“可代價呢？”陸離忍不住喃喃自語起來。

代價便是赤地千里，代價便是無數饑腸轆轆易子而食的災民，代價便是一個個滿心歡喜等待朝廷封賞卻被屠殺殆盡的軍士！

不僅是陸離，此刻除了懵懵懂懂的林曦之外，眾人都想到了這些。

“真的會是如此嗎？”

“……這不可能是真的吧？”

本以為一切都只是那妖道蒙蔽皇帝的秦邛此刻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之前，哪怕他派出許多斥候探聽有關戚飛的消息，都仍認為大乾皇帝乃是受了妖道迷惑，只要他能搜集妖道害民的證據呈送給大乾皇帝，就能讓被妖道蒙蔽的大乾皇帝醒悟，就能洗清戚飛身上的冤屈。

可若是從頭到尾，所有的一切，未央城中那人都一清二楚呢？甚至一切都是那人親自設計推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