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林飛揚監督弟妹仨做作業。
將要熄燈睡覺時，就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在窗外晃蕩，是在林飛揚房間這頭的窗外，朝著院外，而非院內。
他把燈光掐滅，月光下，那人影非但沒有離開，反而向窗戶靠近。
“誰大半夜特么不睡覺，擱這裝神弄鬼？”
小聲吐槽一句，林飛揚抄起條凳——這玻璃窗戶只有木頭框架和玻璃，并沒有鐵柵欄保護，若是有人心懷不軌，雙手用力、雙..腿一蹬，就能爬進室內。
就在林飛揚做好要給闖入者一點小小的木凳腦震蕩時，窗外的人用手輕輕敲了敲玻璃。
“飛揚，你睡了嗎？我問你個事兒唄。”
感情大半夜不睡覺的人是趙愣子啊……
林飛揚心中氣結，早知道就直接推窗出去給他一板凳了，沖著腦袋的那種。
便沒好氣的回道：“我睡了，有啥子事明天再說。”
趙良清在戶外吹著冷風，有些著急：“別啊，我的好弟弟，趙哥我求你啦，就耽誤你五分鐘。”
呸，誰和你是好哥哥好弟弟啊……
‘嘩啦’一下推開窗，見到趙良清被凍的直打哆嗦，忍不住打趣兒道：“喲，這是哪家小哥？最近降溫厲害，下次多穿點衣服。”
這話，是趙愣子早些時候對時柚香說的，原封不動還給他，這波諷刺，林飛揚自己給滿分。
“哎喲，我叫你哥，我叫你林哥行不行，哥你就別打趣我啦，我都快要被凍死了……”
可不快要被凍死嘛，就像趙愣子自己說的，京城最近降溫厲害，尤其是晚上，而且這年代城市熱島效應沒未來那么嚴重，城里和郊區升降溫速度幾無區別。
更何況景鋼這片本來周圍就是山區，光靠著景鋼一家廠子的碳排放，還沒幾十年后一個街區汽車尾氣排量大呢。
“你放狗屁呢，我可沒你這么孬的弟弟，有當曹老板那顆心，不知道有沒有孟德那個命……說吧，找你爺爺什么事兒？”
趙良清跺了跺腳，一咬牙，把心里話直禿溜出來：“嘿嘿，這不是哥哥見你和時老師……就是徐泰他班主任，你們倆關系好像挺好的，你們啥關系呀？能說說時老師的情況嗎？”
林飛揚瞪了姓趙的一眼，作勢就要關窗。
趙良清急忙用手抵住木框，急切道：“哎喲，我的林爺爺，算孫子我求求你了，就說說時老師的情況唄。”
這話幾丟面兒，又低三下四，京城爺們兒張口就來，可見這是心里真的著急了。
索性說一兩句也不算出賣同學。
“時老師全名時柚香，她媽隔壁街道辦管民政的，大概就是結婚登記、戶口遷出遷入、戶籍注冊注銷，都要經過她媽的手。”
“她爸也是老師，高中老師，就咱廠里和附近幾個街道一起辦的景山高小。”
“她自個兒，大概是上過一年師范，城里缺老師，就給提前畢業了。”
“你還想知道啥？”
趙良清依然抵著窗戶，顯然心里還有問題，林飛揚倒想看看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雖然用屁..股想也能想出來，無非就是那么回事兒。
“就……時老師，她……她有對象了嗎？你看我咋樣？”
“你呀？人模狗樣，還想咋樣？”
想都沒想，這句話脫口而出，出口后才心知失言，偷偷瞅了一眼趙愣子，見他沒反應，林飛揚不由樂了，還真是個愣子。
“人有沒有對象，我怎么知道？不過就這么和你說吧，全世界男人死的只剩下你一個了，人也不會嫁給你，死了這條心吧。”
看好你的蔡寡..婦吧，碗里的都還沒吃到，就想著鍋里的？果然，立志當曹老板的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切開都是便態——指有機物發生性變，和雞蛋被煮熟一個道理。
“害，全世界男人哪能死的只剩下我一個呢，你這不也在咒你自己不得好嘛……哪天得了空，你幫你趙哥我給時老師介紹介紹，給個機會嘛，就憑你哥我這手藝，嘿，把她胃給釣住咯，還不是手到擒來。”
“這可是你哥我的終身大事，你可得上點心啊，趙哥就靠你啦！”
趙愣子越說越來勁，把林飛揚氣的不輕。
“喲呵，怎么滴吧？在我這你還想空手套白狼？”
“人說媒的都要收紅包，收多少權且看人下碟，你這祖宗十八代御廚家庭，怎么也必須整一個滿漢全席不是？把你爹傳給你的祖傳醬驢肉秘方給我，這忙我就幫，否則，找別人去吧……”
“咱明人不說暗話，你敢去找第二家，可就不止這個價了昂，趕明兒清早，我就和李煒說道說道，讓他狠狠宰你一頓。”
好賴全讓林飛揚說了，退路也給趙良清堵死。
早就聽說趙愣子他那短命的爹做的一手醬牛肉有多好吃多好吃，若是換做驢肉，口味甚至能更上一層樓，林飛揚有心想嘗嘗，可惜趙良清是做不出來的。
空有秘方，缺衣少糧的年代，各種香料可沒地兒找，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聽罷這話，趙良清一拍大..腿：“祖宗傳下來的……得嘞，為了哥的幸福，我現在就去取給你。”
風風火火的去，又風風火火的來，那秘方不是寫在紙上的，是繡在布上的，那布和線都不是一般物件，光看這記載所用材料，得虧祖宗十八代御廚。
再細看這繡工，蜀繡、湘繡還是蘇繡，林飛揚是看不出來，只是針腳細密，雙面都看不出線頭，這拿去收..藏好了，保不齊還是個古董。
“趙哥實在啊，秘方原版都舍得拿出來，不給你這個都對不起你。”
林飛揚豎起大拇哥，手上卻不慢，一把奪過秘方：“等著吧，明天我就去時柚香她家給你說媒……”
“明天不成，你忘啦，明天要去找回場子……這周末，還是周末吧。”
所謂周末，僅僅指的是星期天一天而已，時代就是如此，各大單位都是一周六天班，早八晚六十小時——林飛揚這種后勤可以提前一小時，而趙良清嘛，則要負責食堂晚餐，給工人打飯，因這推遲一小時，但早上上班同樣推遲一小時，也不算虧。
“行吧，你說啥就是啥，我要睡覺了，你自個兒凍著吧，先說好，你要凍出病了，明天撂攤子，我也不干！”
說完就快速關上窗戶，把冷風都擋在外面，只留下趙良清一人喝西北風。